蒋介石死活干不成的土地革命,为什么最后毛泽东却干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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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提到中国共产党在1949年以前取得的革命胜利,就一定绕不开一个最最重要的话题,那就是土地革命。
毛泽东在总结中国革命斗争的历史经验时就说过:
“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中战胜敌人的三大法宝”——《毛选第二卷,<共产党人发刊词>》
但是这三点都是从组织策略、行动方针的角度得出的结论,其实我们只需要稍微研究一下党史就知道,这三大法宝全都是构建在土地革命这个基础之上的。
没有通过土地革命解决农民的问题,那你就没有自己的基本盘,连基本盘都没有,那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也就失去了中流砥柱,只能变成空中楼阁。
那么可能有人就会问了,既然土地革命有那么巨大的作用,难道当时就只有共产党认识到这个问题了吗?
我们都知道,真正意义上的土地革命,是以1927年毛泽东在井冈山上颁布《井冈山土地法》,领导井冈山的群众开展“打土豪、分田地”运动作为开端的。
但是,中国近代史上对于土地问题、农民问题的认识,却比这个时间要早得多了。
早在太平天国运动中,就已经有了“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的思想,并且为此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提出过土地改革的方案。
到了后来孙中山先生领导国民革命的时期,其实他也很早就认识到了土地革命的意义。
1902年,孙中山在日本东京,与章太炎讨论土地问题,即主张“不稼者不得有尺寸耕土”,这已经和后来共产党领导的土地革命的思想非常相似了,而这一年的毛泽东才9岁,正在韶山南岸下屋场的私塾里读《三字经》。
到了1912年,孙中山到北京与袁世凯会晤,更是明确提出:“欲求解决农民自身问题,非耕者有其田不可。”
尽管因为受到阶级属性和历史阶段的局限,孙中山生前并没有寻找到真正可以解决中国农民问题的途径。
但是在他去世以后,国民党却在这一思想和理论的基础上,提出过一个解决农民土地问题的方法,即“二五减租”法。
这个“二五减租”是在1926年十月的一次国民党中央联席会议上提出的,当时还处于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因此当时那个大会上,毛泽东和吴玉章等共产党员都有参加,这个“二五减租”是大家一致讨论之后通过的。
这个方案具体是怎么操作呢?
计划是这样的:从佃户租种地主土地中所产的粮食总量里,先预留二成五归佃户所有,剩余七成五由佃户和地主平分。
也就是说,我们假设一个佃户租种地主的土地里,一共产了100担稻谷,那么佃户可以首先预留25担,然后剩余的75担再和地主平分,那么这样一来,实际上佃户就可以获得62.5担稻谷,而地主则可以获得37.5担的地租。
这个方案的出发点是,既要保证农民获取相当的收益,同时又要避免过分打击到地主,力求在“和平友好”的原则下来完成土地改革。
我们且不论这个方案到底行不行,但是至少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对于土地地主所有制的危害,以及必须解决农民吃饭问题,解决社会民生问题上的认识,国民党和共产党都是一致的。
蒋介石也是如此,他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就曾指派他的亲信陈诚尝试过推行“二五减租”法去解决土地问题,后来甚至派出了蒋经国亲自到赣南一带搞土地改革的试点,试图强行推动“二五减租”。
所以,道理这种东西从来不是最难懂的。
蒋介石对于中国土地问题不是没有深刻的认识,他的这种认识发展到解放战争最后阶段,甚至已经开始“马列主义化”了。
他在一次国民革命研究院的演讲中说到:“军队战胜的基本条件,就是提高人民生活,实行减租减息,反对剥削,反对专制压迫,反对侵略,反对汉奸,为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实现民生主义而战。”
大家听听这话说的,又是反对剥削,又是反对压迫,要是不知道他身份的,可能都以为这是哪个从国民党阵营里投降过来的高官。
那么,既然道理大家都懂,可是为什么最后的土改结果却又截然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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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可能会说,那多半是方法的问题,要么“二五减租”这个方案本身就缺乏合理性,要么就是在具体执行中,遭遇了极大的技术难题。
这个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为土地革命确确实实是一个技术难题,它绝不是简单地“打土豪、分田地”就完了,这只是为了便于农民理解而采用的宣传口号,而实际操作起来就复杂得多了。
比如毛泽东刚到井冈山的时候,制定的《井冈山土地法》,就存在着巨大的技术bug,这个土地法当时规定没收一切土地,然后再平分给所有的农民。
这其实就是典型的平均主义的分配方案,这个方案最要命的地方就在于会损害到中农的利益。
因为一旦土地完全平分,那么就会有大量中农在这个分配的过程中,不但没有获益,往往还会吃亏,因为完全无产的贫农和佃农数量实在太庞大了。
本来土地革命最大的敌人只是地主,有时候最多再加上一批富农,结果按照《井冈山土地法》那么一搞,就会有全部的地主、富农,以及大量的中农也变成了这个土地法的敌人。
这就无形之中加大了土地改革的阻力和困难,而且那批处于中间游离状态的群体,一旦遇到革命形势不好的时候,往往立刻跳出来反水,井冈山曾经遭遇过一次沉痛的八月失败,这里面就有大量中间分子的反水。
“中间阶级在革命高涨时受到打击,白色恐怖一来,马上反水”——《毛选第一卷,井冈山的斗争》
中间分子反水问题,是土地革命中遭遇的一个大难题,但还不是全部的难题,在实践中,还会出现比如特别贫困的农民,虽然分到了土地,但是由于没有生产工具,于是转手就把自己的土地卖掉等等情况。
而且,为了维护土地革命的成果,就必须得组建自己的军队,政府,搞好思想宣传等等一系列艰辛复杂的工作,这每一项工作里都没有容易二字。
所以,如果单纯说国民党搞不好土改,是因为“二五减租”的方案有问题,又或者是土改本身技术难度太大,这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因为革命工作嘛,拼的其实也是一个快速迭代的能力,就跟我们搞产品开发是一样的,没有哪一个版本一上来就可以通吃,它都是在快速的迭代中测试和成长起来的。
《井冈山土地法》里那么大的bug,不是照样很快被调整和纠正过来了吗?
仅仅一年的时间,在迭代版本《兴国土地法》里,就已经只没收地主阶级的土地和公共土地了,原先富农和中农的土地就避免了被侵犯,这样就减少了自己的阻力,扩大的统一战线,避免了平均主义的危害。
虽然这个版本还是有漏洞,但是无非是继续更新,继续迭代嘛,bug总会越改越少的啊。
所以,说什么“二五减租”方案有问题,说什么土地改革技术难题太大,其实都是借口。
这些问题,共产党一个也没落下,而且面临的形势之严峻,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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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同样的一个“二五减租”法,同样是蒋介石手下的亲信陈诚去执行,这个“二五减租”居然在蒋介石败退台湾以后,在台湾的土地改革中搞成了。
当时台湾的农业生产中,同样是地主占有大量耕地,据统计,在蒋介石刚刚到台湾的时候,台湾共有耕地81.63万公顷,但是这些土地里面,占农村人口88%的农民,却只拥有全部土地的21.57%,而绝大多数县市佃租高达六成甚至七成以上。
农民终年辛苦,却根本维持不了基本的温饱。
陈诚就当时台湾的情况这样描述到:“农村不安现象,已极显著,大有‘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之势。”
因此,土地改革同样势在必行,怎么改?没啥其他方案,那就只能将就着以前那个“二五减租”改改就用呗。
结果同样的方案,还是由陈诚去执行,却很快就收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后来很多的历史学者找过很多原因,有的甚至认为如果当初在中国,不是共产党非要去搞土地革命的话,这个二五减租肯定早就推行了。
其实这种说法非常幼稚,蒋介石自1927年执政以后,无数次宣称要解决土地问题,你不能说他完全是虚伪、没有诚意的。
但是之所以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执政二十二年的国民党本身,就与封建地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国民党的军政官员里,很多本身就是地主家庭出身。
你能想象,这群军政大员,在国家身居要职,结果家里老爹老娘打电话来说:“不好了,家里的地被分了,地契被烧了,你老爹被拉去斗地主了”。这群军政大员会怎么办?
即使是和平解决方案的“二五减租”,相比于从前来讲,也是极大的损害了地主阶级的利益,因此本身就建立在地主、买办阶级上的蒋介石集团,是不可能真正执行好二五减租的。
这一点,陈诚本人说得也很明确:
“所可痛心者,就是在做字上太差劲。有的根本做不到,有的做的太少,有的虽做而不彻底,以致等于不做,于是大陆遂不复为我所有,可胜叹哉。”——《陈诚先生回忆录》
所以,这事归根结底,就是自己做不到,自己做不到,还把责任归到做到的人身上,这是耍无赖。
不过值得思考的是,为啥同样的方案在台湾就能执行下去呢?
原因也很简单:台湾的封建地主,不仅同从大陆撤退而来的国民党军政大员没有什么密切联系,相反,这群人还可能成为反对国民党政权的最大社会势力,因为他们掌握着粮食以及强大的经济实力,他们还操纵着全岛的政权和豪绅。
所以,为什么“二五减租”在台湾可以取得成功,在大陆却是失败?
因为从前是分自己的田,到了台湾以后反过来了,是分别人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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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道理从来不是最难懂的。
土地需要革命的道理并不难懂,效率需要公平的道理也不难懂,农村需要集体化的道理同样不难懂。
但是一件事情的成功与失败,很多时候并不取决于大家是不是懂这个道理。
而是取决于它拥护了谁的利益,又损害了谁的利益。
这一点,正如毛主席所说:
在社会斗争中,代表先进阶级的势力,有时候有些失败,并不是因为思想不正确。
而是因为在斗争力量的对比上,先进势力这一方,暂时还不如反动势力那一方,所以暂时失败了。
但是以后总有一天会要成功的。
——《毛泽东文集第八卷,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