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阳:美国保守主义为什么压倒自由主义?
原编者按
保马今日推送甘阳老师《政治哲人施特劳斯》一书的后记。2024年美国大选落下帷幕,高举保守主义大旗的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时隔四年再次当选,重新拿到入主白宫的门票,而共和党也获得国会两院的多数席位。在甘阳老师看来,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之争并非仅仅只是美国政治的党派之争,而是同时深刻地渗透于当代西方的思想和学术中。虽然施特劳斯不为任何党派写作,但其著作实际把当代自由主义和后现代的问题都带回到西方现代性的问题上,而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则以“古今之争”摊开问题,则使古典与当代发生前所未有的紧密关联。20余年前伊拉克战争爆发之时,西方主流媒体热衷于谈论小布什政府与施特劳斯的关系,却忽视了当代美国保守主义政治深厚的民众基础。甘老师指出,保守主义的兴起不是施特劳斯造成的,与此恰恰相反,只有在美国保守主义兴起以及保守主义政教体制的背景中,我们才能理解施特劳斯学派的“德性高于自由”的政治哲学具有越来越大的影响。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三联学术通讯”。感谢甘阳老师对保马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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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哲人施特劳斯》后记
文 | 甘阳
这本论施特劳斯政治哲学的文字,原是为中文版S卷本“施特劳斯著作集”所写的一个长篇导言,去年成稿后曾引起不少朋友的兴趣和关注,这次承牛津大学出版社出单行本发行,我愿借此机会首先向许多朋友表示感谢,同时也在这里略作一些补充。
一
此次单行本收入了我在2001年8月的一封学术通信作为附录,这封通信的内容虽然是关于如何研究美国宪法和宪政理论的,但与施特劳斯政治哲学问题可以说有某种或隐或显的关联。这首先是因为政治哲学问题本与宪政理论有密切的关系,但同时也是因为,就我自己而言,无论思考政治哲学的问题,还是思考宪政理论的问题,我近年的基本着眼点首先都是当代西方特别美国的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之争这一中心问题。因此,在讨论施特劳斯问题时,我的目的同时是要勾勒出西方自由主义理论与后现代左翼理论的某种同源性,从而突现施特劳斯政治哲学是对自由主义与后现代理论的双重批判;同样,在关于研究美国宪法的通信中我也着重于指出,当代美国的宪政辩论其中心问题说到底是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之争。这种观察角度诚然是我自己非常个人性的一种问题意识,但我确实以为,只有抓住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之争这个中心线索,我们才能真正把握当代西方的主要思想脉络和政治走向。从政治哲学的角度看,任何思想和理论都产生于某种政治社会之中,而且与该政治社会的重大“意见”纷争有密切的关系。从这种角度看,古希腊的各种思想理论都与古希腊城邦政治有关,而二战以后的各种西方当代理论则与二战后的美国政治有莫大关系(二战后的欧洲思想例如法国后现代等事实上都是通过“美国化”才产生更大的影响)。我们由此不能不特别注意,二战以后五十年来美国政治的最基本脉络或最重大“意见纷争”就是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之争,而且这种纷争的结果是,美国保守主义从边缘走向中心,成为美国政治的主流意识形态,而以往居于中心的美国自由主义却日益成为守势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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