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明:我们时代的恐慌


我们时代的恐慌

──或对《鼠疫》的另一种解读

刘继明

  “四月十六日早晨,贝尔纳.里厄医生从他的诊所里走出来时,在楼梯口中间踢着一只死老鼠,并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就下楼了。但是当他走到了街上,突然想到这只死老鼠死的不是地方,于是再走回来把这事告诉了看门人……当晚,贝尔纳.里厄医生站在楼房的过道中掏钥匙打算上楼回家,忽然看见一只全身湿漉漉的大老鼠蹒跚地从过道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

  这是《鼠疫》的开头,它一如我们所熟悉的加缪作品既往的那种风格,简洁、准确、平淡、冷静、瘦硬,却包含着丰富的语义,就像《局外人》中那个著名的的开篇一样:“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养老院的一封电报,说:‘母死。明日葬。专此通知。’这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昨天死的。”如果说,里厄医生出诊时第一次看到死老鼠,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和偶然的话,但他晚上回家在楼道里再次见到一只死老鼠时,给读者的感觉就决非“偶然”了。一向笔法简洁的加缪,在这儿不厌其烦地描述了老鼠在里厄医生面前死去的全过程:“它停了一下,象是要稳住身子,然后向医生跑过来,接着又停下来在原地打转,同时又轻轻地叫了一声,最后半张着嘴,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这有点像电影中的慢镜头或特写镜头。我们无法不接受加缪不动声色的暗示:此老鼠已非老鼠也,它毫无疑问地代表着死亡、灾难、恐怖、恶、毁灭,等等,现在,它们通过一只老鼠提前向里厄医生发出了不祥的警告。果然,几天以后,随着死亡的老鼠以成千上万的数字攀升,一场毁灭性的灾难──鼠疫,终于在人群中发生了。于是,我们在遭受突如其来的鼠疫袭击的奥兰城看到了下面的场景:政府的封城命令、隔离的疫区、人满为患的医院、紧张忙碌的医务工作者、满街的白口罩、不断增加的染病和死亡人数、四散的谣言、惊慌失措的逃亡、病鼠的垂死挣扎、患者的痛苦煎熬、人人自危的恐慌、由于抢购商店反常的热闹、物价的猛涨与黑市的猖獗,还有人趁火打劫,等等。一种世界末日降临的情绪像空气样四处蔓延……

  富于戏剧性的是,类似的情形在刚刚迈入21世纪的中国和世界许多地方重演了。只不过这次发生的不是鼠疫,而是一种新发现的流行性传染病──非典型肺炎,或曰SARS,简称“非典”。它最初发生于广东佛山,也许因为疫情尚未达到足够严重的程度,也许由于政府对疫情和信息所做的“低调”或“淡化”处理,所以在疫情发生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世人对这一隐形杀手的威胁毫无察觉,更没有料到短短几个月之后,SARS病就会气势汹汹地扩散到大半个中国乃至世界上的许多国家和地区,成为一场有可能危及每个人生命安全的全球性灾难。真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这一切距美国对伊拉克发动的那场导致数以千计的平民和军人丧生的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曾几何时,我们还在乐此不疲地从电视直播节目和报纸上关注和了解伊拉克战事每一天的进展和每一场战役,那时对许多人来说,是一种旁观者,即鲁迅先生所说的“看客”心态,就像观赏一场紧张激烈的球赛一样。实际上,当时中国央视直播节目主持人及邀请的“军事专家”在评述那场血腥战争时,津津乐道的也是美军的高科技武器装备、导弹的命中率、型号和性能等等,他们不断给战争双方军事上的“表现”打分,像体育评论员评论一场赛事一样。甚至发布战争双方伤亡人数,也像报告球场上的“进球”或“失球”时的那种语气。那时候,对许多“置身事外”的人来说,死亡和灾难距离我们何其遥远啊!对于别人的苦难和不幸,当然会有人掬一捧同情之泪,但也有人为自己暗自庆幸,或许还有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者也未可知(在我看来,那些公开或不公开地表示支持美国攻打伊拉克的人就是这种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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