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坤：对台军事威慑究竟有多大效果

　　针对台湾当局越来越猖獗的“台独”行径，大陆正在长时期、高强度、大规模地进行军事演习，具体表现就是今年下半年以来东南沿海大规模军事演习连绵不断，同时，大陆的军舰与飞机也以空前强度向台湾浅近海空区域逼近，展现强烈的军事压迫姿态。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临战姿态的军事逼近，共同构成了大陆对台湾当局前所未有的军事威慑。

　　有人说，这是大陆将武力解决“台独”的先声，接下来就要直接开战了。笔者以为，大陆是不是在上述大规模演习后直接动武开战，那依然是后话。就目前的行动而言，基本态势依然停留在威慑的层面，即人所共知的“军事威慑”，其战略企图仍然是想借助武力威慑而达成所期望的政治与战略目的，至于接下来是否动武，那恐怕是以后的事情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需要观察与探讨这样一个问题，大陆对台军事威慑究竟有多大的效果，能取得怎样的成效呢?

　　应该说，军事威慑是常见而重要的军事政治手段，也是战略较量的重要内容和突出的表现形式。从一般规律出发，评价与评估军事威慑有如下基本常识：

　　其一，军事威慑的成效取决于武装力量的基本能力

　　武装力量的物质实力与战斗经验共同构成它的基本军事能力，这是其遂行军事威慑的基础。任何军事威慑都建立在相应军事能力的基础之上，没有能力想要威慑他人，无疑于异想天开。所以当人们观察评估一种军事威慑的时候，要综合观察这支军队的武装装备水平、战斗技能以及经验、意志和勇气，对这几个方面进行综合性的分析，从而得出相应的结论来。

　　但是，这种评估并没有固定或可以参考的公式，经验在其中起很大的作用，所以，一支处于高度战斗状态并经常取得胜利的武装力量，其军事威慑的效力与效果就要成倍增长，而一支长期处于非战状态下、很久以来都没有胜利记录的军队，其军事威慑的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

　　其二，取决于对象状态

　　很多人都知道非洲小国冈比亚的笑话，这个国家曾经威胁要进军苏联，也曾威胁要打败中国，对此人们无不莞尔良久，因为这如同蚂蚁威胁大象一样可笑。但是，如果冈比亚如此这般地威慑几内亚比绍，则几内亚比绍就得认真对待、当不得笑话了。这就是军事威慑的相对性原则，其效果与效力要视威慑者与被威慑者之间的力量对比。

　　从这个基本原则出发推理，如果中国主动对美国进行军事威慑，基本上不会奏效，因为现如今美国的军事实力总体而言大于中国，由此可知，美国一切所谓“中国威胁论”、“朝鲜威胁论”、“伊朗威胁论”都属于欺蒙世人的无稽之谈;如果中国对日本、对印度进行军事威慑，效果也不会很明显，因为日本、印度本身具有相当的实力，他们对自己的实力都很自信，而且背后还有美国撑腰，胆气因此就更大了，他们不会相信中国会给予他们以沉重的军事打击。这一点，甚至连中国周边的一些小国都有这样的心态(参阅笔者2011年文章《建设中国的战略威慑能力刻不容缓》)。

　　其三，越频繁越失效

　　经常性使用军事威慑，这在人类社会范围内并不是一种美德。更重要的是，如果总这样“干打雷不下雨”，则其自身的效果将急剧衰减衰落。就算是美国这样的霸权帝国，因为它多年来对朝鲜对伊朗屡屡进行军事威慑，发展到现如今也没有谁对美国相关的战争叫嚣太紧张、太当回事了。相反，许多人都认为，美国对伊朗的战争威胁是虚张恫吓，对朝鲜的打击威慑更是虚张声势，究其缘由，固然有朝鲜伊朗此前凌厉反击的原因，但不可忽视另外的因素，则是美国类似的威胁已经屡见不鲜，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其四，失败后的安排极其重大

　　军事威慑另一个一般性的常识，那就是它经常以失败而告终，成功率低是军事威慑的突出特征，也如同大人吓唬小孩儿一般，即便短暂有效也很快就失效，很多时候甚至连短暂的效果都看不见。

　　但是，军事威慑可不是大人吓唬小孩儿的游戏，大人吓唬小孩儿不论成功还是失败，基本没有后来什么事儿，但军事威慑却不是这样，军事威慑获得成功，局势出现新的发展变化，军事威慑不成功，接下来就要发生转折性剧变，很可能就要诉诸战争了。

　　譬如，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当时中国发出威慑，声称不会对美国军队越过三八线置之不理，但美国对此不予理会，中国威慑失败。威慑失败后中国坚决诉诸军事行动，后来的发展进程与结果人所公知;美国介入印度支那战争后，中国照样发出军事威慑，这次威慑奏效了，美国地面部队再也不敢跨过十七度线，不敢越雷池一步;1962年中国对印度的进攻挑衅也做出了相应的军事威慑，结果威慑失败，失败后中国直接诉诸反击作战，取得对印战争的辉煌胜利。

　　人们不妨设想，如果当年中国在朝鲜、对印度只有军事威慑而没有威慑失败后直接的军事行动，结果会怎样呢?结果将是很多人都要将中国看成是大号的冈比亚。

　　军事威慑关乎国家的战略信誉，关乎一个民族的声望与影响，实乃相当要害的“国之大者”，所以必须做好失灵失败后的设计与安排，不然的话连自己都无法收场。

　　说清了军事威慑的一般常识，在此基础上我们就可以评述一些今天中国的军事威慑了。

　　当今中国在军事威慑方面具有两重性，既存在有利的一面，也存在相当不利的一面。

　　有利的一面在于，当今中国快速发展进步，为武装力量建设提供了雄厚的物质与技术保障，特别是最近一二十年来人民解放军励精图治、厉兵秣马，精神面貌、战斗技能与指挥水平都得到快速提升，军事实力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极大地平衡了同世界头号霸权之间军事力量天平，极大地改善了中国的全球战略地位。军事力量是国家战略力量的晴雨表，任何只看重经济实力而忽视军事实力的想法与做法都十分危险(请参阅笔者文章《战争是检验国家实力的唯一标准》)。过去十多年来，中国在这方面的认识与觉悟有了可喜的发展进步。

　　不利的一面在于，中国是当今世界大国中唯一一个几十年内没有遂行战争行动的国家，军队的战斗能力没有实证案例，一概都只能猜测与评估，就连中国人自己都是这样，也都不知道军队战力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毕竟，真实的战场同演习的现场有着本质的区别，战争总是千变万化、十分复杂，对此，谁也不敢百分之百地打保票。

　　也就是说，中国军队的战斗能力，可信度并不高，这是我们必须承认的现实。有人经常拿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抗美援朝和六十年代对印战争来说事，这种拿祖先说事的做法，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缺乏说服力。

　　具体到对台问题上，大陆的军事威慑能有怎样的效果呢?

　　首先应该说具有一定效果

　　大陆围绕台湾及两岸统一问题行兵布阵、演武示战，对一切“台独”势力及其行为都是一种威慑，对于一切公开或暗中图谋分裂中国的内外敌人也都是有力的打击，非如此不能展示中国的立场与态度，非如此不能表达中国爱国主义者的正义心声。

　　其次必须承认实际效果有限

　　大规模高强度连续不断的军事演习是不是真的能遏止岛内“台独”势力的步伐，是不是真能吓阻美台之间的勾结，从实际情况，看这很成问题，也许暂时能起一点作用，即便如此，作用可持续的时间也要很短，效力过去，他们还要变本加厉，还可能更加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对于这种可能，切不可低估忽视。

　　最后，不要指望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今中国经常有人拿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来说事，说什么这是军事战略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确实是军事战略领域的至高境界，但这个高境界是以低境界、中境界为基础的，就像万丈高楼是一层层垒起来的一样。如果一层楼二层楼都没有，何来上面的高楼层?如果军事上连低境界、中境界都做不成，指望一下子搞成什么高境界，那是彻头彻尾的胡说八道。在祖国统一解决“台独”这个问题上，任何指望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实现、就能完成的想法，都是异想天开;指望在军事上摆足架势做好样子就能让“台独”势力俯首称臣，或束手就擒，简直就是希望天上掉馅饼一般荒唐。

　　但不管怎么说，敢于使用军事威慑为重要战略手段，这是当代中国的一大进步，必须予以充分的肯定。过去曾有相当一些人在中国卖力推销战争过时论，主张外交谈判解决一切问题，“对话、互信、合作、共识、共赢”等这些时髦的词句笼罩天下、统治舆论，弄得乌烟瘴气、是非不辨，现如今终于知道武器批判具有终极裁判权，这样的转变与转折，应该算是站在了历史正确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