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 | 三评《我和我的父辈》:“诗”与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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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我的父辈》的四个单元中,令我产生强烈反感的,是第二个单元“诗”。
“诗”由章子怡执导,黄轩、章子怡主演,讲述的是中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研制、发射背后,一个航天家庭默默奉献的故事。
这是一个很好的主题。但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影片却匪夷所思地沿袭了伤痕电影的风格,渲染了一种冷酷、残忍的基调。
中国的伤痕电影,出现于八十年代初,如《巴山夜雨》(1980)、《小街》(1981)、《牧马人》(1982),以及引起巨大争议的《苦恋》(1980)等。伤痕电影在八十年代中期达到高潮,以后逐渐没落,不过种子绵绵不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来一部,最新的伤痕电影,则是去年张艺谋执导的《一秒钟》。
伤痕电影,“创造”了一种风格,即“被占领状态”。影片讲述的虽是新中国的故事,气氛却宛如“敌占区”,肃杀而危机四伏,每个人都充满敌意,主人公随时可能陷入危险。
2018年上映的《无问西东》,是伤痕电影走向精致化、隐蔽化的一个重要标志,其特点是影片的基调从“被占领状态”演变成了“集中营电影风格”。在《无问西东》中,黄晓明饰演的清华毕业生陈鹏,前往西北核试验基地工作的过程,宛如被押解到集中营的人犯。
不能不佩服导演的别具匠心。
有意思的是,章子怡恰好在《无问西东》的这一节中扮演重要角色,看来她对此颇有心得。
那么,什么是“集中营电影风格”?
凡是看过《辛德勒名单》《逃离索比堡》《波斯语课》等集中营电影的人都会有印象,概括来说有这样几点:
一个,是“拿命填”。在集中营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集中营也搞工程,由于人命最廉价,所以就直接拿人命做工具,拿人体做材料;
再一个,就是监控无处不在,一切都看守的注视之下;
第三个,就是集中营里的囚犯,面对残酷命运,保持一种宿命般的平静。
以这样几个标准来看,“诗”这一单元,是不是这样呢?
在短短的二十几分钟的片段里,火箭试验基地居然三次发生剧烈爆炸,升起高高的蘑菇云。事故虽然造成了惨重的伤亡,观众却只看到领导对试验进度的催促与强调,没有对人命的体恤,对安全的关心。
黄轩饰演的火箭工程师,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必然死亡的命运,每次去基地,都宛如上刑场。第一次爆炸事故发生后,他居然认为既然设备记录得不准确,那么“大不了用肉眼看”。这种“用肉眼看”除了可以被解读为一种主动寻死之外,不能做别的解读,因为你在看到的同时,也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