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宏：央行4.25降准，发出了令人疑惑的信号
4月初，中美10年期国债出现息差倒挂，在市场观望浓厚的气氛下，央行4月15日宣布4月25日降准0.25个百分点，随后，美元指数升破100，人民币汇率和股市快速、大幅下跌，股汇双杀，资本外逃。
在我国经济不缺流动性但资金价格偏高的情况下，央行应当降息而不是降准，这次降准无疑是向市场发出的信号令人疑惑。
一、央行4.25降准，向全球市场发出了令人疑惑的信号
长期以来，我国应对美联储加息的措施是降准，在美联储降息的时间窗口也没有降息，增加我国经济的流动性并降低资金价格，以利好经济，原因是担心资本外流。就这样，美联储一加息我们就降准，然后中国、发展中国家和其它新兴市场国家就发生资本外逃。久而久之，央行以降准应对美元加息的市场操作，被市场认作人民币贬值的信号。而且央行虽有小心翼翼的小幅降息，但不足以改变市场认识和市场预期，所以，央行4.25降准，被市场解读为历来应对美元加息的惯性动作的继续，引发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资本外逃。如果这次采取降息来应对，尤其是出人预料地降息0.5个百分点，并放风继续降息，向世界市场传递的信号则是：
第一、美元加息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资本外逃的信号，中国不认了，以后美元加息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未必就资本外逃，至少中国不会发生资本外逃。
第二、从中美经济周期错配，货币政策必然错配来看，央行货币政策反向操作，即用人民币降息应对美元加息，则增加了中美经济之间的张力，借以阻碍美元加息，则是向美元加息叫板或者亮红灯，让市场解读为中国不认为美元加息能加得动。美联储加息，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就发生资本外逃，是美国作为市场经济中心和世界货币中心时形成的市场规律。
上个世纪末，由于美国集世界经济中心和世界货币中心于一体，美国当然可以通过货币政策放出美元和召唤美元回流，那时，央行用降准应对美元加息也不是什么错误。由于世界货币中心和世界产权中心不可共体于一个主权国家，今天，中国已经取代美国成为最大的世界产权（经济）中心，中国作为世界产权中心与美国作为世界货币中心对立已经形成。此时，央行应该用降息对抗美联储加息，以切断存在已久的央行用降准应对美元加息与人民币贬值之间的联系，同时力挺人民币。但是，央行没有认识到这种变化，因而采取了错误的措施。试想，如果央行出人预料地降息0.5个百分点，并放风继续降息，会发生股汇双杀吗？
央行降准不降息，原因是担心中美利差以及美元指数上升。基础是对美元加息峰值的错判，根源是不懂得中美作为制造中心和货币中心对立的必然性以及中美经济周期错配的正常性。
技术上，央行4.25降准，紧固了人民币头上本来就有的两个紧箍咒：
第一、美元指数走强人民币贬值；美元指数是表现美元对西方货币强弱关系的指标，并不表示美元与人民币的关系。央行跟随美元指数升高而降准，也就确认了美元指数适用于美元对人民币的关系。由于中国是世界最大的制造中心，央行确认了美元指数适用于美元对人民币的关系，也就带头确认美元对世界其它货币的强弱关系，甚至代表全世界确认美元对世界其它货币的强弱关系。
本来，美联储的信用和美元的强大早已被世界看穿，世界市场已经对美国作为世界货币中心地位的确信已经动摇，美元加息召唤外资从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流出的机制已经被广泛怀疑，以至于出现了今年以来，美联储先挑起俄乌冲突，然后通过美元的战时管理才开启加息过程，而且这些措施确实引发了外资外流，去了美国，也去了中国，令美国失望。央行4.25降准，导致了国内股市、汇市崩溃，资本外逃，北上资金掉头。
第二、中美利差倒挂人民币贬值；其实，这次中美十年期国债利差倒挂，是美国经济病重的反映，反映出在美国天量债务的前提下，美元加息是错误的。这已经被各种美国国债收益率普遍升高甚至倒挂证明。所以，央行根本不必理会中美利差倒挂。
迄今为止，美联储总共完成了6次加息，加息的峰值，逐次降低，最新一次加息（2015.12.17—2018.12.20）的峰值是2.25－2.5％。第七次加息的峰值会是多少？美国国债总额2018年底时不足22万亿美元，如今已超过30万亿。第五轮加息周期为2004.6—2006.7的峰值是5.25%，对应2006年6月的国债金额是14万亿美元。如果美国国债每增长8万亿或者三分之一，美元加息的峰值就降低2.25％的话，本次加息的峰值是0—0.25％，即不加息。
二、央行货币政策应该具有挑战性和火药味
中国经济和人民币已经足够强大，但是货币政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今天的美元通过绑定中国经济，绑定世界经济，进而成为世界货币
2020年美国贸易逆差6787亿美元，其中对中国贸易逆差达3169.05亿美元。也就是说，对华贸易逆差占整个美国贸易逆差的46.69%。这说明，美元是通过绑定人民币和中国经济，才绑定世界经济，才成为世界货币。这可以从两个方面解释：
第一、美国超发的绿纸中有46.69%是中国通过卖出中国制造来赋权和赋值，才成为货币，进而成为世界货币的。能印票子买中国制造，就能买其他国家制造或者说世界制造，就是世界货币。
第二、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中心，而且产权上，中国已经通过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把自己的制造业与其他国家制造业捆绑在一起，因此，绑定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中心，即绑定人民币和中国经济的货币，就能绑定其他国家的经济和货币，就是世界货币。通过媒介中国经济和人民币与他国经济和货币来为中国（进而也为世界）配置价值和使用价值，进而配置资源的货币，当然是世界货币。经济学界有种说法，说1970s，美国通过与沙特和欧佩克的协议，把美元锚定石油，使得美元成为世界货币，是错误的：第一、与逻辑不符，1970s，美元锚定石油后，还必须绑定世界上主流的工业制成品，才算绑定世界经济，才能算是世界货币。第二、与事实不符，1970——90s初，美元汇率不稳而且美国国内长期滞涨，直到1990s,中国纺织品和随后的电子产品大量出口美国，美元汇率和利率才稳定下来，当然中间发生了苏东摔倒，美欧吃饱的偶然事件。
（二）、中国作为世界产权中心与美国作为世界货币中心的对立是历史的必然
产权、货币和正当的交易体系，是经济的三要素。其中，产权和货币是人类社会分配资源和利益的两大工具。产权是资源分配的使用价值形式，通过咬定使用价值咬定商品来分配资源和利益。货币是资源分配的价值形式，通过咬定价值咬定商品来分配资源和利益。通过交易，商品和货币通过使用价值和价值勾连，形成反向运动，形成了商品的循环和货币的循环，进而构成一个完整的经济循环。
其中，货币的循环是价值的循环，产权的循环是使用价值的循环。两者反向运动，便配置了全世界的资源。世界货币不是全世界共同的中央银行统一发行的，而是由最强的主权货币——美元充当，因此，美元担负了世界货币的功能，在国际贸易和国际金融领域，通过配置世界货币媒介全世界的货币循环和商品循环，通过配置价值配置使用价值，从而在全世界配置资源。资源配置的结果是，形成以美国产业为核心的产权链——世界产业链、供应链和（使用）价值链以及以美元为核心的货币链。起初，产权链和货币链共核心，而且产权链是货币链的基础，但是，由于一个经济体不可同时持有所有的世界货币和超大份额的产权，也就是说，美元充当世界货币的结果是美国作为产权中心的日益削弱以及世界产权中心的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多。今天，中国作为世界产权中心与美国作为世界货币中心对立，是历史的必然。
（三）、央行的货币政策应该具有对美元的挑战性和对抗性
美国作为世界货币中心，不仅与中国作为世界产权中心对立，而且与世界经济对立。这决定了美国经济周期不仅与中国经济周期错配，而且与世界其他非西方国家的经济周期也错配。经济周期的错配又决定了货币政策的错配。所以，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与包括中国在内的货币政策应该是错配的，错配才正常。由于中国经济与其它非西方国家的经济之间的作为实体经济体的共性，中国经济与其它非西方国家的经济之间在经济周期上是同步的，中国的货币政策不仅无需担心与世界其它非西方国家之间货币政策的张力，而且对其有引导作用。
美元作为世界货币，本应按照世界实体经济的量在全世界均衡分配，但是，实际上，美国与世界之间美元的分配，决定于美国经济与世界经济的博弈。由于产业空心化，美国经济与世界经济的博弈已经演化为美国虚拟经济与世界实体经济之间的博弈。这样，美国与世界之间美元的分配，实际上取决于美国虚拟经济与世界实体经济之间的“拔河”。由于世界贸易规模越来越大，世界实体经济里涵养的美元量也就越来越大，而整个美国经济涵养的美元量就会越来越少。由于虚拟经济盈利水平高，美联储加息召唤美元回流美国，主要是进入虚拟经济，从而挤占回流美国实体经济的美元，实体经济就会随之恶化，进而减弱对美国虚拟经济吸收美元的支持，并最终叫停美元加息。当这种循环经过6轮美元周期波动，美元加息的峰值在2018年底跌到了2.25－2.5％。这说明，美联储加息，中国就会发生资本外流的趋势已经很弱，弱到央行可以采取攻击性的试探，试探其是否可以被否定。
三、结语
美国先通过挑起俄乌冲突，对美元实行了战时管理，然后才进行了一次弱加息。加息的目的显然不是自身的经济发展，而攻击甚至击败对手。对中国而言，中美之间发生金融战好过发生全面经济战，发生全面经济战好过发生热战。央行的货币政策必须具有“火药味”，以战止战。中国要想生存，就必须用人民币去挑战。
【文/李东宏，律师，时评人。原题：央行货币政策应该具有挑战性和火药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