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贵生：何谓“政治挂帅”？

　　笔者近段时期发表的两篇文章都讲到了无产阶级政治挂帅问题：一篇是《否定“政治挂帅”是“一切向钱看”的罪魁祸首》，另一篇是《“鞍钢宪法”也是一部治国大法》。因为“鞍钢宪法”的第一条内容就是“坚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毛泽东时代，人们对于“政治挂帅”概念及其思想太熟悉了。但自从那个否定毛主席继续革命理论及其实践的“决议”出笼之后，毛主席关于社会主义历史时期的一系列思想均被否定，包括“政治挂帅”。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某些权力者多次强调共产党人要“讲政治”，要树立“政治意识”，但却竭力反对“政治挂帅”。因为讲“政治挂帅”就是讲“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为纲”是荒谬的，“政治挂帅”也是错误的。他们丝毫不敢提也不愿提“政治挂帅”，把“政治挂帅”看做一个谈虎色变的概念，把“阶级斗争为纲”更是看做洪水猛兽，且把它看做是中国社会主义发展的最大的理论障碍和阻力，似乎比亚当·斯密的“人本性自私论”还要危害中国千百倍。笔者认为这是绝对错误的。因此有必要拨乱反正，还毛主席“政治挂帅”的本来含义。

　　一、必须搞清楚“政治”的科学含义

　　“政治”不是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独有的概念。古希腊思想家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著作《政治学》开始使用“政治”概念，其中重要的含义就是城邦中的公民参与统治、管理各种公共生活的行为的总和。后人把这种统治管理公共生活的制度就称之为政治制度，把专门从事统治、管理公共生活的人称之为政治家。文艺复兴以后，一些资产阶级思想家认为，政治是“关于实际治理国家事务的职务或活动的知识”，政治是“国家”的活动，政治是“人与人之间关系中的权力现象”，政治是“对社会价值的权威性分配”，政治是“统治与服从的关系”等等。中国古代先秦时期也出现过“政治”一词。这里的“政治”实际也是由“政”与“治”二字构成的。“政者事也”，主要指国家的权力、制度、秩序、法律等。“治者理也”，主要指管理和教化人民。结合起来，政治就是“管理和治国之道”。孙中山这样说过：“政就是众人之事，治就是管理，管理众人之事，就是政治。”笔者认为，以上所有对“政治”的解读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其存在三大缺陷：一是停留在现象的直观描述上，过于肤浅，如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第一条批判旧唯物主义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直观和客观的方面去理解，而没有从人的实践活动和主体方面去理解。二是孤立地认识“政治”现象，没有揭示人类社会生活中的“政治”现象与其它社会现象之间特别是经济现象之间的内在有机联系。三是没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和阶级分析的方法认识“政治”现象的根源及本质。

　　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认识“政治”的本质，笔者认为“政治”有四层基本含义：其一，政治是经济的集中体现。其二，政治的实质是各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其三，政治的核心是国家政权问题，在社会主义国家政治就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无产阶级专政。其四，广义的政治包括思想意识，无产阶级政治就包括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的意识形态和社会主义道路问题。共产党人讲“政治挂帅”就是讲“无产阶级政治挂帅”。离开这四点基本内容，就绝对不是讲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的“政治”含义。毛泽东时代使用“政治”概念，就是在上述四种基本含义基础上讲的。这种对“政治”概念的解读与中国古代和西方思想家的解读不是绝对对立的，是批判继承的关系，尤其是运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做出的科学结论。

　　二、“政治挂帅”的科学含义及理论、实践根据

　　“挂帅”的直接含义是指在军事战争中，领兵打战的首领、统帅，如大家最熟悉的宋代的“穆桂英挂帅”，抗美援朝战争中毛主席授予彭德怀将军作为志愿军司令员“挂帅”出征。把“政治”与“挂帅”结合在一起，形成“政治挂帅”的含义，就是社会生活中所有的各项社会活动，包括经济、军事、文化、商业等各项具体活动都由政治来引导、统领、决定作用。为什么“政治”能够统帅军事、经济、文化等各项具体的社会活动呢？

　　1、由“政治”在社会生活中的特殊地位决定的。

　　第一部分已经讲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的四种基本含义，由此决定了它在社会社会中的特殊地位。按照唯物史观理论，人们从事任何活动特别是经济活动都同人们的物质利益有关，但人们的物资利益的最终实现并不取决于直接进行的生产活动。如经济活动，人们追求物质利益决定了他要进行生产活动。但利益的最终实现和分配却不取决于他创造的物资财富多少，而取决于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人们的生产关系。在阶级社会里，直接进行物质生产的劳动者不占有生产资料，所以他创造的社会财富却为占有生产资料而不进行劳动生产的少数人所占有。而社会生活中还存在这种维护私有制背后的暴力机关国家和统治阶级的思想意识。从这个意义上说，劳动者要实现自身的物质利益，单纯从物质生产和经济斗争是根本实现不了的。他们必须从改变维护这种私有制度的背后的政治制度及意识形态入手。所以马克思恩格斯反复强调，一切直接围绕经济利益而进行的经济斗争归根结底都要通过政治斗争即巩固和夺取政权来实现。而围绕国家权力而进行的政治斗争的本质仍然是阶级之间争夺和维护物质利益的斗争。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相比“经济”和其它社会活动的这种特殊的社会地位和作用，决定了政治必须“统帅”经济和其它社会活动。

　　2、“政治挂帅”是阶级社会中阶级斗争的客观的普遍规律。

　　“政治挂帅”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观点，但这种理论绝不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坐在屋子里苦思冥想出来的抽象观念，它也是对社会历史和社会生活经济与政治关系的正确反映和科学概括。马克思主义以前的所有统治者和理论家都没有“政治挂帅”概念，但他们的经济和政治地位实际上都是从“政治”入手实现他们的经济利益的。如为什么产生国家？因为剥削者要维护他们的经济利益，就必须建立一套强制力的暴力机关即国家机关及其制度。用这种“暴力”统帅经济，这难道不是“政治挂帅”吗？阶级社会里为什么会发生战争？因为战争的本质本身就是“政治”，是政治的继续。任何侵略战争都是强权势力的国家、民族运用战争这种特殊的“政治”手段实现压迫和掠夺其它民族和国家物质利益的行为。当年的希特勒发动二战、日本发动侵华和对美宣战，难道不是为经济利益吗？难道不是典型的“政治挂帅”吗？二战以来的朝鲜战争、越南战争、阿富汗战争、海湾战争、南斯拉夫战争、伊拉克战争，包括正在进行的俄乌战争，战争的发动者难道不也是“政治挂帅”的行为吗？国内战争也是如此，中国历史上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都是企图通过“暴力”这种途径、形式解决阶级利益。辛亥革命也是中国新兴的资产阶级通过暴力推翻清王朝实现自身的物质利益。蒋介石发动“4.12”反革命政变以及之后对红军根据地的围剿、抗日战争胜利后的发动内战无不是“政治挂帅”指导思想的结果。从大量历史和现实分析，“政治挂帅”就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阶级社会里的客观规律。反动统治阶级如此，革命的阶级也是如此。所以马克思说，暴力是旧社会孕育新社会的助产婆。革命是历史发展前进的火车头。

　　从上述意义上讲，任何阶级在处理社会问题时，不论是否主观意识到，客观上都是“政治挂帅”，区别之处是在以什么样的“政治”挂帅。

　　3、列宁和毛主席论“政治挂帅”。

　　“政治挂帅”是毛主席的直接用语，其内涵已经包括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基本理论中。尤其是列宁开始投身到俄国的革命实践活动中学习、研究、宣传、应用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就遇到了如何处理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的关系问题。当时第二国际伯恩施坦等人鼓吹“运动就是一切”，即眼前的经济斗争就是一切，反对无产阶级从经济斗争发展到政治斗争。俄国的经济主义者也步伯恩施坦后尘，反对在俄国进行无产阶级的政治斗争。列宁在俄国无产阶级革命实践中，一直把批判伯恩施坦修正主义和经济主义作为重要任务，反复强调政治斗争对经济斗争的决定作用。他说：“根据经济利益起决定作用这一点，决不应当作出经济斗争（等于工会斗争）具有首要意义的结论，因为总的说来，各阶级最重大的、‘决定性的’利益只有通过根本的政治改造来满足。”“一切经济斗争都必然要变成政治斗争，所以社会民主党应该把这两种斗争紧紧地结合成无产阶级统一的阶级斗争。这种斗争的首要目的应该是争取政治权利，争取政治自由。”“无产阶级的基本经济利益只能通过无产阶级专政代替资产阶级专政的政治革命来满足。”“政治同经济相比不能不占首位。不肯定这一点，就是忘记了马克思主义的最起码的常识。”“一个阶级如果不从政治上正确地看问题，就不能维持它的统治，因而也就不能完成它的生产任务。”

　　毛主席“政治挂帅”首先是从民主革命时期开始的。他首先把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形象化为中国语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坚决主张中国共产党人要用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还亲身参加和领导了秋收起义。军事斗争本身就是政治斗争，但毛主席在领导军事斗争的实践中，也发现究竟用什么的观念指导军事斗争的问题。传统观念把当兵打仗也看成谋生的手段特别是升官发财的途径，这种观念在刚建立的革命队伍中也极其严重且危害性极大，同时有些指挥员把军事斗争绝大化，忽视和反对群众斗争和建立根据地等。毛主席意识到，这实际上也存在一个是政治统帅军事还是单纯军事观点问题。早在三湾改变时，毛主席就强调把支部建在连上，党领指挥枪。1929年底召开的古田会议上，毛主席又强调要解决为什么人打仗问题，要把武装斗争与发动群众和建立革命根据地结合起来。这几点是毛主席典型的“政治挂帅”指导中国革命实践思想的开端。社会主义革命时期毛主席有关“政治挂帅”的论述和应用更是比比皆是。笔者这里不再赘述。

　　三、“政治挂帅”与“阶级斗争为纲”

　　党内和社会上某些人为反对“政治挂帅”，一个重要理由说，“政治挂帅”就是“阶级斗争为纲”。然后根据“阶级斗争为纲”是荒谬的观点出发，推论“政治挂帅”也是荒谬的。这种推论完全是无稽之谈。

　　1、“阶级斗争为纲”的科学含义究竟是什么？

　　“为纲”概念取决于中国古代“纲举目张”的成语。一般词典和百度上解释“纲：渔网上的总绳。举：提起。目：网眼。提起网上的大绳，网眼就都张开了。比喻抓住事物的主要环节，就可以带动全局。”用矛盾论的观点解读，“纲举目张”就是要抓主要矛盾，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就比较容易解决或带动其它非主要矛盾的解决。“阶级斗争为纲”实际是说，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的主要矛盾仍然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这个矛盾规定和制约着社会主义历史阶段所有的其它矛盾。抓住了这一主要矛盾，就抓住了社会主义历史阶段共产党人所有工作的总纲，“纲举目张”，就较为容易地解决其它矛盾。毛主席建国以来几乎所有的著作都是运用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主要矛盾原理和阶级分析的方法具体分析认识解决经济等各种社会问题。

　　2、社会基本矛盾原理决定了阶级社会的主要矛盾都是阶级矛盾。

　　唯物史观认为，社会的基本矛盾是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矛盾。这种基本矛盾在阶级社会里就直接表现为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先进阶级与落后阶级的斗争，后者也就成为社会的主要矛盾。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都是如此。

　　3、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之后建立的社会主义社会仍然存在阶级斗争和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

　　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就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随着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从相互适应发展到不适应，产生了其否定因素即社会主义。这种作为否定因素的社会主义和作为肯定因素的资本主义的矛盾就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之后，被推翻的统治阶级不甘心灭亡，必然十倍、百倍、千倍企图夺回失去的天堂。因此社会主义建立之后，有复辟倒退的危险性。不正视这一点，绝对不是唯物主义者。由此复辟反复辟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斗争仍然客观存在，仍然支配和决定着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仍然是社会的主要矛盾。所以列宁讲，社会主义就是成长着的共产主义同衰亡着的资本主义彼此斗争的时期，社会主义就是消灭阶级的过程。那种离开社会基本矛盾、离开生产关系，离开无产阶级专政，离开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单纯归结为“不断增长的人们物质文化的需要与生产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的观点是非马克思主义的观点。

　　4、毛主席把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与中国的阶级斗争实践相结合做出的“阶级斗争为纲”的科学结论。

　　毛主席在两个革命的连接点上即七届二中全会就提出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之后主要矛盾仍然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矛盾，共产党人仍然需要继续革命。其核心“两个务必”思想就孕育和蕴含着毛主席晚年的全部基本理论与实践。正如他晚年关于理论问题的谈话中指出的“社会主义社会有没有阶级斗争？……一九四九年提出国内主要矛盾是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十三年后重提阶级斗争问题，还有形势开始好转。文化大革命是干什么的？是阶级斗争嘛。”“为什么有些人对社会主义社会中矛盾问题看不清楚了？旧的资产阶级不是还存在吗？大量的小资产阶级不是大家都看见了吗？大量未改造好的知识分子不是都在吗？小生产的影响，贪污腐化、投机倒把不是到处都有吗？刘、林等反党集团不是令人惊心动魄吗？问题是自己是属于小资产阶级，思想容易右。自己代表资产阶级，却说阶级矛盾看不清楚了。”“一些同志，主要是老同志思想还停止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对社会主义革命不理解、有抵触，甚至反对。对文化大革命两种态度，一是不满意，二是要算账，算文化大革命的账。”“为什么列宁就没有停止呢？民主革命后，工人、贫下中农没有停止，他们要革命。而一部分党员却不想前进了，有些人后退了，反对革命了。为什么呢？作了大官了，要保护大官们的利益。他们有了好房子，有汽车，薪水高，还有服务员，比资本家还厉害。社会主义革命革到自己头上了，合作化时党内就有人反对，批资产阶级法权他们有反感。搞社会主义革命，不知道资产阶级在哪里，就在共产党内，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走资派还在走。”“一百年后还要不要革命？一千年后要不要革命？总还是要革命的。总是一部分人觉得受压，小官、学生、工、农、兵，不喜欢大人物压他们，所以他们要革命呢。”

　　5、当今中国社会仍然存在活生生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尖锐激烈的斗争。

　　社会主义作为矛盾同一体的一方其对立面一定有资本主义。不讲这种对立，就不是辩证法，就是典型的形而上学。官方文件、讲话，讲几十个数百个“社会主义”，就几乎只字不提“资本主义”。今天社会生活中的资本主义经济、政治、文化因素达到了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时期，其已经成为中国当代社会发展的最大阻力和障碍。中国当代社会愈演愈烈的社会腐败尤其是官场腐败，难道不是当代社会生活中活生生的尖锐激烈的阶级斗争吗？难道不是当年中国共产党人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阶级斗争的延续和当今社会的具体表现吗？以许家印为代表的改革开放以来一大批大批的暴富者难道不是吃老百姓肉、喝老百姓血、“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滴着肮脏的血”形成的当代资产阶级的典型代表吗？而所有的腐败官员如毛主席所说，就是披着共产党外衣的“党内资产阶级”。以莫言为代表的一大批被西方文化培植和豢养的“公知者”难道不是当年杜勒斯“和平演变”战略的具体成果吗？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对中国社会发展的负面和破坏作用绝不亚于旧中国的四大家族。问题在于至今有相当一大批共产党的掌权者和所谓马克思主义学者对此视而不见、麻木不仁，甚至主动充当这种资本主义邪恶势力的辩护士、吹鼓手和开路先锋，如同被鲁迅当年批判的奴才意识、丑恶嘴脸暴露得淋漓尽致。真正的中国共产党人要坚持科学社会主义，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不同这种愈来愈猖狂的资本主义复辟势力做坚决的斗争，数千万革命先烈流血牺牲换来的社会主义新中国岂不付之东流？由此可见，当今社会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对立斗争是任何人不能够掩盖抹杀的客观事实。共产党人不承认、不正视和不抓这种矛盾斗争，还是共产党人吗？

　　从以上对“政治挂帅”和“阶级斗争为纲”概念的直接含义分析，字面上似乎有一些区别，但实质完全相同。因为在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看来，一切政治斗争都是阶级斗争，一切阶级斗争都是政治斗争。“阶级斗争为纲”绝不是错误的荒谬的观点，是实实在在的马克思主义的客观真理。从这个意义上说，坚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就是要坚持“阶级斗争为纲”。反之坚持“阶级斗争为纲”也就是坚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

　　2024年3月31日

　　【文/郝贵生，大学退休教授，红歌会网专栏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