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杰:大国博弈消解鹰派之酱缸文化草台班子
如果俄乌战争、哈以战争在2024年之内“外溢”到战云骤起的朝鲜半岛、台海与南海,中国特色鹰派会否东山再起?抑或该派都只能杞人忧天?
“鹰派”(War Hawk)是一个政治上术语,用以形容主张采取强势外交手段或积极军事扩张的人士、团体或势力,抑或以强硬态度或手段维护国家民族利益的个人、团体或势力。“酱缸文化”出自柏杨的《中国人与酱缸》:“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像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地流下去,但因为时间久了,长江大河里的许多污秽肮脏的东西,像死鱼、死猫、死耗子,开始沉淀,使这个水不能流动,变成一潭死水,愈沉愈多,愈久愈腐,就成了一个酱缸,一个污泥坑,发酸发臭”;“由于长期的专制封建社会制度的斫丧,中国人在这个酱缸里酱得太久,我们的思想与判断,以及视野,都受酱缸的污染,跳不出酱缸的范围。年代久远下来,使我们多数人丧失了分辨是非的能力,缺乏道德的勇气,一切事情只凭情绪与直觉反应,而再不能思考。一切行为价值,都以酱缸里的道德标准与政治标准为标准。因此,没有是非曲直,没有对错黑白。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事物的认识,很少去进一步地了解分析”;“中国人因为长期生活在酱缸之中,日子久了,自然产生一种苟且心理,一面是自大炫耀,另一面又是自卑自私”;“有了真正鉴赏的能力,社会上才有好坏标准,才不至于什么事都可打个马虎眼儿,大家胡混,酱在那里,清浊不分,高下不分,阻碍我们的发展与进步。”“草台班子”泛指长期流动演出于农村集镇的戏曲班社,得名于“草台戏”,常在乡村或小城市中流动演出,亦可比喻临时拼凑起来的水平不高的团体,比如大国博弈中的跳梁小丑。“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意思是世界并非井然有序,其本来面目是一个偶然的、随机的、拼凑的草台班子,尤其是投机大国博弈的相关政客们。
当今美国政坛鹰派越来越好战,尤其是特朗普执政期间的博尔顿与蓬佩奥。由共和党传统强硬派、国会右翼势力、重工与军火行业的财阀、军情部门负责人与保守型智囊库等组成的鹰派是当前美国对外政策的掌控者,在军工利益上有共同点,因而在立场上也有主战的趋同性。美国鹰派以新现实主义为自己的核心理念,追求美国的绝对优势与安全,认为美国的真正敌手不是“无赖国家”与恐怖主义分子而是将来可能挑战美国的地区性大国。美国鹰派在国会、商界、新闻界都有很多支持者,美国的军火商们更是鹰派的生力军。美国鹰派认为,美国作为“21世纪最强大的民主国家”注定要“将政治与经济自由化像救世主降临般地推广开来”。范德堡大学法学院教授甘尼许·希塔拉曼(Ganesh Sitaraman)曾在Lawfare网站撰文称,围绕美国对华政策的争论划分的“鹰派对鸽派”掩盖了一个事实,即“鹰派”与“鸽派”都不是铁板一块。当今美国的“鸽派”包括“新自由鸽派”(Neoliberal doves)、“影响力鸽派”(leverage doves)、“跨国鸽派”与“反战鸽派”(Anti-war doves),但在中美关系恶化后被边缘化。当今美国有六种“鹰派”:一是“自由鹰派”(Liberal hawks)主要担心人权问题,“自由”在这里用来指代强调个人权利的现代自由主义,因为这一派试图优先考虑与挑战中国侵犯人权的行为;二是“民族主义鹰派”(Nationalist hawks)用种族主义的眼光来看待中国挑战,靠排外言论来表达其立场,例如特朗普曾持续渲染“中国病毒”,引发了对亚裔美国人的恐惧、仇恨与暴力,在外交政策圈中持这种观点的相对较少,但这些人在特朗普班底中有较大发言权;三是“传统鹰派”(Traditional hawks)主要担心传统的政治与军事问题而很少关注或根本不关心经济实力,认为新威权主义国家的崛起是当前美国面临的核心挑战之一,但他们往往将经济问题推到一边;四是“影响力鹰派”(Leverage hawks)认为美国的目标是有足够大的影响力,让中国改变技术转让与知识产权盗窃等做法,但他们的核心战略强调的不是中美相互依赖,而是强调与盟友合作,即建立能对中国施加更大压力、迫使其改变做法的联盟,譬如实施集体制裁措施、建议世界贸易组织实施改革;五是“社团主义鹰派”(Corporatist hawks)重视中国日益崛起的经济实力并将地缘经济竞争视为未来的核心领域之一,认为在美中围绕人工智能、机器人与量子计算领域的技术创新展开较量时,最好的出路是保护谷歌、苹果、脸书、亚马逊等美国公司,但这些公司中有许多不是“与中国竞争”而是在中国经营,不受监管的垄断者不一定会像竞争市场那样创新,所以保护“国家冠军企业”的策略可能失败,经济实力总是会转化为政治权力,所以“国家冠军企业”本身就是对美国代议制民主的威胁;六是“弹性鹰派”(Resilience hawks)在担心中国崛起的经济力量及其带来的危险更担心美国财富与权力的不平等,认为美国应与中国脱钩,深化与盟友的接触以建立与中国抗衡的力量,同时追求国内经济发展,但他们的目标不是改变中国而是提高美国的弹性以捍卫美国及其志同道合国家的“民主制度”,他们专注于研发、基础设施、竞争政策、反垄断与监管方面的公共投资及其旨在实现广泛增长的产业政策,但该派确保美国特色“民主制度”及其社会基础设施与经济有弹性所需的许多政策并不符合美国政治中有权力与影响力的两党政要的利益与偏好。该文称,以上分类有助于阐明当前有关美国对华政策争论中的一些观点。美国国内在对华政策问题上存在分歧。第一,一些人认为中国有可能改变做法、加入自由经济秩序,而另一些人则持相反观点;第二,“影响力鸽派”、“新自由鸽派”、“跨国鸽派”、“自由鹰派”与“影响力鹰派”认为联盟的价值是促使中国采取行动(他们希望看到的行动并不相同),而其他“鹰派”将结盟视为发展抗衡力量的一种方式;第三,“影响力鹰派”、“社团主义鹰派”与“弹性鹰派”重视地缘经济实力与经济纠葛的风险,其他类型的“鹰派”则不关注。上述各派也存在共同点与潜在的合作点。“自由鹰派”、“传统鹰派”与“弹性鹰派”有可能在限制数字威权主义发展方面找到共识,“自由鹰派”的理由是保护人权,“传统鹰派”与“弹性鹰派”的理由是保护美国的技术与安全;“影响力鹰派”与“跨国鸽派”有可能联合起来辩称,强大的联盟体系有助于形成影响力,推动中国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合作;“传统鹰派”等关注经济的“鹰派”有可能宣称,在气候或流行病等问题上开展合作,与在其他领域展开激烈竞争并不矛盾。该文指出,未来围绕中国的争论将愈演愈烈,外国政策制定者在评估美国对华政策时超越“鹰派”与“鸽派”这种简单的划分才能实事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