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立虹：老子骑青牛的“牛”

　　辛丑牛年有个老子骑青牛的话题，至今意犹未尽。近期忽见老子故里河南鹿邑县纪念老子诞辰2594周年，不禁想到了老子骑牛出函谷关留下的博大精深“道德经”的牛创作，生发的种种生动美丽牛传说，演绎的辞世成仙种种牛神秘。于是决意续写当时搁浅的文章，以期通过老子思想文化种种“牛”得到启迪。

　　“紫气东来”，是人们熟知常用的成语，其典故就源于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据说驻守函谷关的总兵尹喜看到紫气东来的喜人情景，认定路过的老子必定是贵人，不但把他拦了下来，还想用出短时快速作文的难题逼迫他留下来。谁知，老子文如泉涌，喷薄而出，洋洋洒洒一挥而就《道德经》。更令尹喜没想到的是，他这么一栏，这么一逼，既使老子留下这篇影响久远的千古不朽文章，也对国家治理、政治文化和思想道德建设，以及匡衡处世处事诸方面产生了巨大效应。中国现代文化旗手鲁迅先生曾专门创作故事新编《老子出关》，特别提出老子骑青牛出关生发的“紫气东来”形成的重要文化基因，无论是高贵的帝王之家，还是普通的百姓之家，都把“紫气”当作吉祥的象征，都认为哪个地方有宝物，哪个地方就会在上空出现紫气，以至于不少人家大门上都呈现“紫气东来”字样，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老子骑青牛的“牛”。不过，无论是老子骑青牛的“牛”，还是老子骑青牛出关生发紫气的“牛”，亦或是由此延伸的种种“牛”，说到底根子还是他的《道德经》思想内涵深刻、辩证法力量的强大，唯有抓住这个根本，才能揭示老子骑青牛“牛”的真谛。

　　老子骑青牛的“牛”气冲天，源自老子博大精深的哲学思想。他的《道德经》包含丰厚的辩证法思想，用“道”解释万物的演化过程，对中国哲学的发展具有非常深远的影响，并且形成了道家和道教，与儒家、佛家思想成为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核心。《老子》以为一切事物均具有正反两面，并能由对立而转化，是为“反者道之动”，“正复为奇，善复为妖”，“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又以为世间事物均为“有”与“无”之统一，“有、无相生”，而“无”为基础，“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大量朴素辩证法观点。老子的辩证法思想主要内容，既有承认矛盾存在的客观性，矛盾（即对立统一）是事物发展的真实内容及根本动力，老子发现了事物本身具有对立双方的矛盾，提出了具有一定辩证法意义的“反”思想，“反”这一范畴是老子辩证法思想的核心，它实际指矛盾着的事物的对立双方；也有关于矛盾对立统一的思想。矛盾双方在统一体中的相互结合，以及双方处于某种平衡状态，是客观世界中常有的现象。正是这种平衡，为事物的变化发展准备了必不可少的条件；还有矛盾双方相互转化，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矛盾双方不仅是对立统一的，而且在一定条件下还有相互转化的趋势，《道德经》指出“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十六章），意思是说，宇宙间的事物尽在往复变化之中。由此推出一条法则，物极必反，剥极必复；更有变化发展的辩证思想。辩证法是关于世界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的科学，在老子的《道德经》中，他的贵柔思想就包含着变化发展的思想。可以说，老子思想对中国哲学发展具有深刻影响，其思想核心是朴素的辩证法，对中国乃至世界哲学的发展，对唯物辩证法的产生、普及发展，都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的哲学思想和由他创立的道家学派，不但对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而且对中国2000多年来思想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于是和古希腊哲学一起形成了人类哲学上的两座不可比拟的高峰，老子也因其深奥的哲学思想被尊称为“中国哲学之父”。老子创立的道家性命双修，推崇的不言之教，强调的物极必反，讲求的虚心实腹、不与人争的修持，在现今仍有重要启迪作用，无论对领导干部修养官德，提高官品，克服形式主义和特权思想，还是对普通群众处世处事，管好自己，增强素质，不要做越界的过火过分事情，都大有益处，这也是老子“牛”的可贵之处。

　　老子骑青牛的“牛”鼻子，是老子无为而治的政治主张。有人从无政府主义和政府无主义的角度出发，认为“无为而治”是大撒手，放任自流，这是对“无为而治”的歪曲阉割。“无为而治”就是以制度（可理解为“道”中的规律）治国，以制度约束臣民的行为，臣民均遵守法律制度。“无为而治”的“无为”，与后来的“人到无求品自高”的“无求”，不是人生的不思进取和漫不经心，也不是心灰意冷和垂头丧气，更不是一筹莫展和难掩烦闷的消极态度和庸人哲学。而是告诫人们要摆脱功名利禄的羁绊和困扰，不必强求，有所不求才能有所追求一样，并不是什么也不做，而是尊重自然规律，尊重人的积极性能动性，不过多地干预、充分发挥万民的创造力，做到自我管理，自我创造，自我实现，走向崇高与辉煌。《老子》以“道”解释宇宙万物的演变，“道”不仅是客观自然规律，同时又具有“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的永恒意义，所以他认为世间事物“有”与“无”是统一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为”不是无所作为，而是不妄作为，与我现在所说的不乱作为是一样的。因为不违背客观规律，遵循客观规律而为，无所不为，就是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遵循道，遵循客观规律。因此他主张的无为而治，就是最好的“为”，最好的“治”，这对于那些折腾群众的教条主义、形式主义至今仍有很大的警示意义，真正让老子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馀”“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等格言放射出耀眼的光辉。

　　老子骑青牛的“牛”劲十足，是开国领袖毛主席十分重视老子的辩证法思想。毛主席称赞《老子》这本书不仅是哲学书，也是兵书，更是一部政治书，其中的思想和智慧特别值得品鉴。他20岁前就铭记《老子》“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的精句。1936年12月，毛主席《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就引用了老子“将欲夺之，必固与之”阐述战略退却问题，强调“关于丧失土地的问题，常有这样的情形，就是只有丧失才能不丧失，这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原则。如果我们丧失的是土地，而取得的是战胜敌人，加恢复土地，再加扩大土地，还是赚钱生意”；1945年3月，毛主席再次引用《老子》“不为天下先”、“后发制人”的观点，阐述八路军、新四军在一边全力抗日，一边粉碎国民党反动派制造的种种摩擦的问题；1949年8月，毛主席在《别了，司徒雷登》，引用老子“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格言，回击美国霸权对新中国的封锁，“多一点困难怕什么。封锁吧，封锁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老子说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既表达了对美国的打压和遏制的不屑，更有不怕困难、迎难而上的豪情壮志，一经发表立刻激发了全国人民的斗志，形成了空前团结的局面，起到了“一言可当十万兵”的作用。据毛主席秘书回忆，建国后毛主席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老子》，有时候还要带很多关于《老子》的书。由此可见，毛主席对老子思想的偏爱和重视，也成就了老子骑青牛的“牛”劲十足。

　　老子骑青牛的“牛”，还在于老子生活追求的“无欲”。这突出表现在他追求无欲无求的朴素生活，他不仅反对弟子阳子居“购置房产，修饰梁栋，招聘仆役”的张扬，也反对阳子居“昂首挺胸，傲视旁人，唯己独尊，狂妄自大”待人处事的傲慢，逼迫人们敬畏自己，认为“贵己贱物则背自然，贵人贱己则违本性，等物齐观，物我一体，顺势而行，借势而止”。也表现在老子的洗去内心污垢，去欲去求养生之道，南荣顶风冒雪七日七夜向老自请教养生之道，老子劝他洗去内心污垢，去欲去求，心中念念不忘学道亦是欲求，除去求道之欲，则大道可修矣。南荣听后苦心求道之意顿消，如释重负，于是拜谢老聃说，先生一席话，胜我十年修。如今我不请教大道，但愿受养生之经。老认为养生之经，要在自然。与禽兽共居于地而不以为卑，与神仙共乐于天而不以为贵，来而不知所求，往而不知所欲，苦乐皆忘。还表现在正确看待生死。超越生死，死而不亡。老子认为“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有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这是《道德经》揭秘人生成功的钥匙，是死的最高境界，是死的大智慧。死而不亡，是老子对世俗人生的终极思考，就是肉体消失而精神仍然可以继续发挥作用，人的身亡而“道”永恒。毛主席将此发挥到“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有人以“私者一时，公者千古”悼念毛主席，就是表达毛主席“死而不亡”，毛泽东思想永放光芒。

　　老子骑青牛的“牛”，也在于老子与牛的不解之缘。老子为何骑青牛，不骑马骑驴？因为“天有五帝，五星为之使”，五帝即青学、白帝、赤帝、黑帝、黄帝，古人将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看作是五行的精灵或五帝之子，五星还被用来分别象征五方、五帝、五事等神灵和事物。其中木星（亦称岁星）是东方青帝的使者，“青”主春，木德，代表了东方。老子自周入秦，向西而行，来自东方，后世人称“东方圣人”，用青色正可取其象征东方之意，“青牛”则象征着一位来自东方文明地区的文化使者，带着他的崇尚阴柔之德的智慧，隐向尚未开化的西方。同时老子骑牛，暗喻圣人老子是掌握自然大道的东方圣人，因为中国自古都是农业文明，牛是人民耕地、负重的帮手，亲近人类和土地，加之其性情沉默温和，隐含“厚德载物”的象征；老子骑青牛的“青”，既代表东方，又代表生机、大地之德（自然之道），还与他反对破坏农耕生活，寻找心中理想的“乌托邦”有关，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尊重自然、尊重规律的质朴无争主张。工业化、后工业化所产生的破坏生态环境理念，违背自然、违背规律的种种牟利行为，都证明了老子对人类社会发展将出现严重问题的非凡洞见，我们现在的保护自然、保护生态，把青山绿水当作金山银山，就是对老子预见的肯定。而老子果敢退出官场仕途纷争，悉心寻找远离世俗安静之地，开创的辞官隐世拥抱自然的生活方式，其《道德经》创造的与《圣经》一并成为全球出版发行最大的典籍，促使老子骑青牛出关一直被人们蒙上神秘的色彩，或说去了印度，到了迦毗罗卫国，迦毗罗卫国的贤圣乔达摩·悉达多闻讯前去向老子求道，因老子点化居然悟道成佛，或说羽化成仙到天届担任太白金星，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就是他主张收编降伏，演绎出诸多美丽神话传说。更有趣的是老子骑坐的“青牛”也成了道教文化中的一个著名的意象，后来成了神仙道士的专有坐骑了，再后来居然成了老子的代名词了，老子又被称为“青牛师”、“青牛翁”等。于是青牛被老子家乡百姓看作是神牛，说老子当初出关是乘这青牛飞过去的，并且又有一段美妙的传说。由于老子的思想文化和辩证法的“牛”，就有了“老子祭典”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牛”。

　　史料记载，老子祭典活动历史悠长，最早可追溯到东汉桓帝时，唐宋时，老子诞辰二月十五日还是全国性的节假日，每年从农历二月十五日开始，持续到农历三月十五日结束。不仅该民俗项目规模盛大，内涵丰富，历史悠久，传承有序，而且祭典还分为民众祭、行业祭、宗亲祭、公祭等形式，其中农历二月十五日的公祭是规模最大的祭典，包括乐、舞、歌、礼四种形式，还包括旱船、高跷、担经挑、打铁舞，舞龙、舞狮、诵读《道德经》、非遗展等民间社火活动，2021年成为入围全国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一项民俗活动，历经千年岁月而延续不断，不仅凸显了“老子祭典”蕴含的强大文化影响力和感召力，也传递出“老子故里旅游景区”太清宫、明道宫的吸引力，更表达了老子思想的深远影响力和老子辩证法的旺盛生命力，以及李氏寻根祭拜宗祖的炽热，老子研究院、老子历史博物馆、老子文化博物馆和老子文化高端论坛等文化名片的靓丽。

　　正所谓老子修书坐骑是青牛，留下千古名著道德经，骑牛出关东来成紫气，铸就道家与牛不解之缘的“牛”。伟人对老子思想的重视，对其格言的特别引用，新时代新发展理念产生的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的特别效应，促使人们深入研究老子道德经的当代价值和传承意义，以高度的文化自觉、坚定的文化自信，勇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守护者、传承者，为实质性推进共同富裕，实现中国式现代化作出应有贡献。

　　参考文章：

　　1、建国后，毛主席去外地视察时，为什么都要带着《老子》，网易2021-03-05；

　　2、纪念老子诞辰2594周年 国家级非遗项目“老子祭典”在鹿邑展演，搜狐2023-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