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人家七十八
讲到此处,老王停住了嘴,喝了一口茶,然后摇着头说,这个老宫阿,糊涂。公权私用,早晚也是要出事情的,联累得他老家的朋友也出事儿了。后来要不是老领导说话,他可能公职都没有了,处理起来肯定是很重的,唉!我问老王,他现在在哪儿?老王说,就知道他回老家了,好像在什么出版部门,几年见不着,也说不好了。弄得我和老王一阵儿唏嘘。老王起来告辞,我也要睡觉了,就约定,明天一块去山里边看看风景。老王这才提溜着一袋子烟和几盒月饼,嘴里不停地客气着,拉着演员夫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9月25日。灰汤风光绮丽,植被良好。温泉旁有山,谷壑幽深,泉水潺潺。“草经冬而不枯,花非春而亦放。”宜人的自然风光,迷人的田园景色、再加上当地动人的神话传说,恍惚是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满眼的风景里,当地人似乎轻松惬意地享受着生活的无限乐趣。我问老王,这一大群人里,还有什么著名的演员吗?有啊!那个男的,是电视剧新星星的主演之一,那个大背头是演长沙保卫战的主演之一,那个秃子是演蒋介石的,现在红得不得了。我又问,是演员红得不得了,还是蒋介石红得不得了?老王乐了,看着我说,您这是要挑事儿啊!现在的人谁还管是谁?香的只管不香,臭的尽管不臭,能挣钱就是好样的。mg时候的一滩狗屎,今天都能给演出花儿来。你只能跟着说这是mg时期的一朵花,象征着民主自由,要说这其实是一滩狗屎,小心有人喷你。
我哈哈大笑起来,招得别人都回过头来看我。老王说,有心认识谁吗?我给您介绍一下。我连忙摆手,不必了。谁知道他们内心是喜欢哪个时期的民主自由?一言不合,再给捅到网上去,麻烦就大了。老王说,是啊,现在有点割裂,活在当下,却满脑子民国,活在宋朝满脑子唐朝,遗老遗少们,总是不消停,脑袋后边的小辫子也总是要时不时地翘起一下。看到山路边有牌子,“闾里”两个大字很醒目,想起了一本书上的描写:
贞元末,五坊小儿张捕鸟雀于闾里,皆为暴横以取钱物。至有张罗网于门,不许人出入者。或有张井上者,使不得汲水,近之辄曰:“汝惊供奉鸟雀”,痛驱之。出钱物求谢,乃去。或相聚饮食于肆,醉饱而去,卖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驱骂。或时留蛇一囊为质,曰:“此蛇所以致鸟雀而捕之者,今留付汝,幸善饲之,勿令饥渴。”卖者愧谢求哀,乃携而去。
念叨给老王听,问他是不是这个“闾里”,这不就是黑社会吗?“五坊小儿”们的后代,是不是也怀念“贞元末”?而闾里的另一条记载,集市上,宦者 率用百钱物买人直数千钱物,仍索进奉门户并脚价钱。将物诣市,至有空手而归者。名为“宫市”,而实夺之。尝有农夫以驴负柴至城卖,遇宦者称“宫市”取之,才与绢数尺,又就索门户,仍邀以驴送至内。农夫涕泣,以所得绢付之,不肯受,曰:“须汝驴送柴至内。”农夫曰:“我有父母妻子,待此然后食。今以柴与汝,不取直而归,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遂殴宦者。万幸的是,“街吏擒以闻,诏黜此宦者。”
老王似乎只听懂了大致意思,但也连连点头说,是不是这个“闾里”不知道,那种描写就是末世之兆,绝对是末世之兆。老黄电话,问我中午在哪里吃饭?老王说,继续往前走吧,前边有农家乐,已经联系好了,吃完了再回去。农家乐的面积和规模都挺大,景色远远强于林溪庄园。
在大棚底下,有厨师在收拾一大盆鱼,和老王走过去站在边上看,老王问厨师,怎么没有看见你像电视里那样,抽取鱼身上的“腥线”啊?厨师抬头看了看老王说,老先生,您让别人给骗了!鱼身上哪有什么腥线?所谓的“腥线”,其实是鱼控制自身的一条大筋,没有那条大筋(神经),鱼就不能左右摇摆。取"腥线"其实就是一个噱头。鱼身上最腥的地方是鱼的两眼中间,平平整整的那一块,必须用刀刮得露出骨头来,还有就是鱼嘴里下咽的地方那块骨头和鱼鳃,两个地方都处理了,做的时候再加上料酒,一般就不腥了。老王闻听,连连点头,嗷,嗷,是这么回事啊!颇有茅塞顿开的兴奋样子。
溜溜达达的来到大棚底下,找好座位坐下,觉着很吵。循声望去,有几十个人在农家乐外边的一处空场里唱歌,既有各种乐器,也有扬声器,老王显然是有些不满意。看着我说,这唱歌跳舞也能把人逼疯了。因为这噪音扰民,出了多少事情啊!就说 这唱歌吧,偶尔听一回是享受,天天不管不顾地让你听,谁不烦?“怎么了,你竟然也是身受其害吗?”我用稀奇的眼光看着老王问。“可不是!他妈的,星期一到星期六,天天在我们宿舍大院的马路对过,有一堆人,锣鼓喧天,开着扩音器,拼命地唱。在家里接电话都听不清。我还报过警呢!”“报警不管用吗?”“管用,报警以后,人家该唱还唱,警察倒是前后四次给我回电话,问是不是我报警了,核实我的电话号码,家庭住址,弄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说,不是有噪音管理法吗?”“牢骚太盛防肠断”,少说几句吧!小心,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反映问题的人!你要学会见怪不怪,随遇而安,该低头就低头。”我开玩笑似的说。老王点点头,总算是不提噪音的事情了。不过看上去,还是有些郁闷。
饭菜是谁安排的不知道,搭配合理,很有水平。有人照相,全都扭头让开了,不是人家圈里的人,少掺和。老王又提起了打麻将的事儿。再一次问我,能不能打几圈儿?我嘻嘻哈哈地说,“你打算输给我多少?要是输给我五千一万的,会不会急眼?”老王也嘻嘻哈哈,“嘿,瞧您说的,输多少我掏多少,急什么眼呢?真输了心疼,回家自己扇耳刮子去,也不能在牌桌上丢面儿。”“噢,那就是说 ,输个万八千的不在乎了?或者你有把握赢钱,想把出来旅游的支出,全弄回去?”老王哈哈大笑,"我可是准备输五千一万的,就图一个乐儿。”这下让我逮住了,“既然这样,你直接给我一万,不就得了,不用回家自己扇耳刮子去,还省得我坐那儿受累,也从心里念你好啊,怎么样?”老王哈哈着乐了一气儿,才说,“那可不行,玩是玩,给是给,我这家里的领导也在呢,支出无名可交不了差。”
我也笑着说,那就算了吧。既然你这么爱玩麻将,有没有什么牌桌上的轶闻,讲几个,乐呵一下。你不说,我也知道一星半点儿的。那个新星星的主演,还有另一个大牌演员,在x办和王副主任打麻将,他输了六千,那个输了八千,最后急眼了,半夜三更的被王主任给轰出去了,有这回事儿吧?老王一楞,“您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虽然不玩牌,可是不缺牌友,连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在北京的大饭店里,七天连轴转我都知道是和谁玩,谁是一开始就在,谁是后去的,清清楚楚啊。”老王说,这家伙,什么事情都瞒不了您呐。
我摆出风轻云淡地样子说,“瞒什么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真是什么大事情,你主动告诉我,我不一定听呢!倒是你,大年三十在什么什么办公室里正胡撸牌呢,大领导进去给下属罗圈拜年,推门一看玩麻将呢,哈哈一笑转身走了,有没有?”“有,有,有。您还知道什么?”老王睁大了眼睛,直不老挺地看着我。“还知道什么?胡秘书结婚,大经理晚上开完会也去了,把正坐在牌桌上的胡秘书吓了一跳,大经理说,没关系玩儿你的,不过这把牌不建议你胡,还是去抓一张吧,结果抓了个暗杠,还杠上开花了,捉五魁的一条龙,有吧?是真的吧?再说下去,就深了,不说了。北京,领风气之先啊!”老王听我说完,大概是彻底服了,似乎也被驚住了。我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轻声说,玩玩儿可以,千万不要伤筋动骨啊!
吃完了饭,喝了会儿茶,开始溜溜达达地往回走。老王问,“您在这里要住几天呀?我家里有好茶,等您回家,我给您寄过去。”我连忙说,“千万别,我不怎么喝茶,劳民伤财的事情,咱们这关系就不干了。”老王说:“欸,怎么说劳民伤财呢?我是真心想给您弄几斤好茶,让您品尝一下,礼轻情义重啊!”我想了想说:“倒也是哈,不过茶有保质期,挺贵的,喝不完就浪费了,不如寄点别的。如果你有干货,比如金条什么的,倒可以给我寄一些个。不用多,有几斤就行,也显得你是真心送礼不是,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平常离得远,想见一次面又不容易,实在想你的时候,我就把金条拿出来看看,聊补思念之苦,怎么样?”老王听了笑得胸脯一起一伏地,说,要是那样,您就别想了。呵呵儿,黄金一类的东西,除了她的首饰,就是一枚纪念金币。都不值当的寄一回,还是我自己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