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猴不上杆
一
宋明宋老头要过“伞寿”了。家里忙疯了,又是张灯结彩又是杀猪宰羊的;连整个山村都喜气洋洋的,宋老头在村里大小那也算个名人。
其实宋老头今年才79周岁。按当地习俗寿诞做9不做10,因此得提前一年过80大寿。
想到明天就要当老寿星了,宋老头兴奋得不知怎么好了。他想先穿上定制的大红寿装照镜子看自己啥模样,就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把寿衣拿来给我试试。”
老太婆连连吐吐沫:“呸呸呸,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宋老头还没明白过来。
“该叫寿星装。说寿礼服也行但不能说寿衣。人‘老了’才穿寿衣呢。俺家老头子怎么说也能活过100岁啊!”老太婆颠颠地把叠得平整的寿星服拿来了。
这礼服的面料是孙子专门去杭州定制的纯丝织锦缎。图案也是他亲手设计的,用如意、蝙蝠、桃、牡丹和祥云等元素组成了一个寿字,既传统又时尚。
宋老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老太婆又拿来一面镜子从后面给他反照。把宋老头给乐得呀,半张着缺了俩门牙的嘴笑个不停。
孙子跑了进来:“爷爷,俺丁爷爷来了。”
“他来干什么?不见!”宋老头硬邦邦地回答。
“他是送礼来的。”
“送的啥?”宋老头口气一下子缓和下来了。
“茅台。”
“茅台?”宋老头眼珠子几乎要跳了出来,“一瓶?”
“一箱子。”
“6瓶?!”
“不是,是大箱,12瓶装的。”
“那还不赶紧地请,请坐,请上座。我俩打小撒尿和泥玩大了,几十年的老交情,怎么可能不见呢?”宋老头匆匆脱下寿礼服跑出来迎接。
“哎呀,老朋友了,能赏光来就是给宋某人莫大的面子了。怎么说你也有教授头衔的人了,还带礼品来干什么?你这礼品也忒贵重了一点。”宋老头上前拉住老丁头的手就往客厅走,“来来来,尝尝我的信阳毛尖。我小侄子专程去从浉河农家茶园采摘用柴草炒制的。别有一番风味。”
宋老爷亲自动手沏茶,一壶水倒下来,客厅顿时充满了清香。
“老宋啊。过了今夜,明天你就是耄耋之人了。该消停了吧?”
“你这说的是啥话?怎么叫该消停了?我哪天不消停了?”
“我是说你那破小说以后就别再写了。没事就去钓钓鱼,看看景,多好。要不我教你打太极拳。最近我在省城大学里学的。那里的老教授都时兴玩这个。”
“那得看你的莫大师可消停了。他消停我就消停,他不消停我也不消停。”
“你看,又犯牛脾气了不是?你小小草根和人家大师较什么劲?”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是草根,可他一个大师有哪点能让我服气的呢?诗歌就不说了,连你都不如。小说比我差远了。这话都不要我自个说,你对比读读看啊。理论就更不谈了,他一说理论就放叉子话,满嘴跑火车。”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得了诺贝尔奖的第一人,把中国文学向世界推进了一步!”
“他能代表中国文学?说中国是有cannibalism习俗的民族,把Japanese occupation 与 Maoist 相提并论,把为甩掉饥饿和贫穷而战天斗地、改造山河的激情岁月污蔑成历史最黑暗的年代,把莫式reversion说成是用讥讽和嘲弄的手法向历史及其谎言、向政治虚伪和被剥夺后的贫瘠发起攻击……这种用无以复加的恶毒语言攻击新中国的文学是哪家的中国文学?把这样的文学推向世界也值得中国老百姓荣幸?”
“嘿嘿,”老丁头冷笑起来,“瞧你那义愤填膺的样儿,搞得跟真的似的。就算他那么做了又关你什么事了。作家作家,不过是吹牛编故事说着玩,何必较真?上纲上线就更没有意思了。”
“你有意思是吧?人家掘了你家祖坟你也跟着喊有意思是吧?!”
“你这都哪对哪啊?怎么又扯到掘祖坟了?他掘你家祖坟了?”
“也差不离。我家老爷子就是新中国文化事业的开拓者。你莫大师说30年形成的文艺思想崩溃了,这与挖祖坟有分别吗?”
“哈哈哈”老丁头狂笑起来,“你也太能自作多情了。老爷子不就是个文教科长嘛,行政17级,撑死了算个正处级,你还真当是开国元勋了呢。你知道人家作协副主席相当于多少级吗?起码是副部级!差几个档次你数得过来吗?”
“好好好。咱俩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从今往后咱俩不处了,行吗?”
“我是关心你。你说你天天劳神受累地写这些破小说干啥玩意?伤害身体,自讨罪受不说,你可能动得了大师的一根汗毛?以前说人家少儿不宜,现如今要进军童书了。急死你,气死你!”
“呵呵,我既不急更不气。我就当闹着玩。小猴不上杆多敲几捶锣。他玩他的,我玩我的。他架不住我写的多啊。我可以一天一篇,你的莫大师可行?”
“就算你牛叉,今天不也让我给涮了一把吗?嘿嘿。”老丁头嬉皮笑脸地说。
宋老爷一愣:“你做什么了?”
“我送12只空酒瓶给你作收藏了。那是我在省里文学院宴会上让大厨帮我留的。你这老猴不上树我也得多敲几捶锣。哈哈……。”
宋老头的火腾地一下从头顶窜出来了,论起拳头就要打:“你敢耍我!”
老丁头跐溜一下跑到了院子里:“别把我好心当作驴肝肺啊。茅台酒空瓶那也是有价值的。摆在那里撑台面,卖了值钱。卖得好一只三五百的也不定呢。”说罢一溜小跑没影了。
2021年9月17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