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弟兵小说讲座六：中国人的精神密码

　　宋老头夹着讲义来到了虚拟教室，离上课还有5分钟，他打开电脑预热一下。

　　孙子小龙推开门说：“爷爷，有客来访。”

　　“没见我要上课了吗，谁呀。让他在客厅先坐一会儿。”

　　“说是美国来的汉学家，专程来访问您的。”

　　“哇，美国汉学家！快快，快请进来坐。我们可以一边聊一边上课。我得让战士们看看，我老宋也不是一般化的人物。连美国汉学家都来访问我了。”

　　宋老头连忙用手把身边的一只椅子擦了擦：“哦，煮一壶咖啡过来。最贵的猫屎咖啡啊！”

　　“您好，我是查尔斯。就叫我老查好了。”

　　“请坐请坐。久仰久仰。 我这有猫屎咖啡。我平时舍不得喝。”宋老头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上课时间到了。宋老头对着屏幕说：“同学们，今天我给你们介绍一位客人，来自大洋彼岸的著名汉学家查先生。今天这堂课直播我和查尔斯的会谈——会面谈话。”

　　然后宋老头转过脸来对查尔斯说：“您准备谈什么话题呢？”

　　查尔斯微笑着，彬彬有礼地说：“我们就谈‘文学有助于消除中美之间的壁垒’吧，莫言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他的作品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和当代社会融于一体。很多中国名家被译介到英语世界，让我有些应接不暇。现在我们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基本上还停留在新文化运动时期，比如鲁迅。我不得不在教学中一再减少百年前早期主要作家的相关内容而介绍当代中国的作品。”

　　“哦，我似乎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说莫言使中国当代文学在西方有了话语权，多介绍一些莫言等中国作家与作品，会有助于消除中美之间的壁垒。”

　　“是是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哦，是这样。我是一个退休工人。工人大老粗，说话直，您别见怪啊。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来访问我，可能这只是我的一个幻觉吧。我基本上快油尽灯枯了。最近经常走魂，就是常常进入幻觉。”

　　“这是病。您最好去看医生。”

　　“看医生的事先放放。咱还是先谈您的话题。我觉得吧，换句话说，在老百姓眼中，汉学家只是一个学习汉语文化的learner.学得怎么样，能打多少分，那还得咱说了算。对吧？”

　　查尔斯耸了耸肩膀，把两手摊了一下，没有说话。

　　“刚才我说的是第一点。我今天要谈三点。现在说第二点。这第二点呢，就是莫言先生恐怕不能代表当代中国的文学。”

　　查尔斯瞪大眼睛：“那您觉得谁能代表当代的中国文学呢？”

　　“刚才您提到的刘慈欣的科幻，可以算一个。”

　　“还有别的吗？”

　　“有啊。还有一个就是不才，”宋老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啊。老朽宋明……”

　　查尔斯像被电击了一般，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您？”

　　“您别激动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说我老朽宋明代表当代中国文学最差的水平，而且是民间的，未登大雅之堂。”

　　查尔斯又摇了摇头，把两手摊开，坐下了。

　　“您的肢体语言告诉我，您对我这个民间的，最低水平的文学代表不感兴趣。可是我得告诉您，您对中国的民间文学不了解，您就无法理解中国老百姓的精神密码。文学不是人学吗，你完全不了解中国老百姓的精神密码，充其量就只能算半拉子汉学家，半瓶醋，懂吗？”

　　“中国老百姓有什么密码？文学提醒我们，在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壁垒背后，我们都是普通人，可能都会打情骂俏、操办父母的丧事、偷自行车、感冒、争风吃醋，或者担心照镜子时自己看起来太老了。”查尔斯不屑地说。

　　“是的。您说的固然不错。可是假如都是这样的话，那您不如就干脆待在家里专心研究本土的文学了。除了您刚才所说的，还得加上吸毒、抢劫、形形色色的性犯罪和枪击，更加丰富多彩；何必还要劳神费事来研究咱汉学呢？中国文学是不一样的。假如您是真心研究汉学的话，那就必须得先了解中国人的精神密码。”

　　“您想说的中国人的精神密码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就四个字：英雄主义。从盘古开天地，羿射九日、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到谭嗣同、秋瑾、鲁迅，咱中国文学歌颂的都是英雄主义，崇敬的都是英雄。”

　　“那您也恕我直言。我觉得您可能被洗脑了。你们这样天天在网上骂一个文学家，很不正常！”

　　“哈哈哈……”宋老头大笑起来，“您刚才不是提到了新文化运动吗？那时候是不是成天在报刊上打嘴仗啊？比如鲁迅。我觉得这正是新时代文学繁荣的前兆。”

　　查尔斯显得不耐烦了：“您说您要谈三点。还有哪一点？”

　　“嘿嘿，”宋老头坏笑了一下，“这第三点吗，就是颂明文学。美国有没有哪个民间作家能一天一篇小说连写400多篇的？我想把我的这400多篇小说送给您，您带回去研究一下，怎么说也算是一种文学现象吧。”

　　查尔斯一甩袖子：“您还是留着自己看吧。此刻，您让我想到了赵本山先生的一句台词。”说完转身就走。

　　宋老头连声喊道：“哎哎哎，我还没划重点呢。”查尔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宋老头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他不是学生而是学者。我得给咱的学生划重点。听好了啊。中国人的精神密码就是——”宋老头在空中写了四个大字：英雄主义！

　　“1949年后的30年，咱中国老百姓紧密团结，靠着手拉肩扛，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硬是在一片废墟上，甩掉了一穷二白的帽子，建设起了强大的欣欣向荣的新中国，创造出了人类发展的奇迹。咱凭的就是英雄主义。这就是咱中国人的精神密码！”

　　宋老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下来，又是南柯一梦。

　　【附录】什么叫中国（微小说）

　　长城脚下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个男孩——黑眼睛、黄皮肤的男孩。

　　男孩放学了，又蹦又跳地回到家：“爷爷，爷爷，什么是中国啊？”

　　爷爷懵了：“是你们老师让问的？”

　　“是啊。我们今天上了中国地图。老师让我们回来问家长什么是中国。”

　　“这个问题太大了。我得好好想想。”

　　“那我们先玩游戏吧。”

　　“玩什么游戏？”

　　“玩跷跷板。我坐这边，你坐那边。”

　　“好嘞，你坐稳了啊。”

　　爷爷猛地往跷跷板上一坐，孙子手没抓住，嗖地一下被跷跷板给跷飞了。

　　男孩像一枚火箭，飞过了云彩，飞过了蓝天，飞过了虫洞，落到了一座花园里。

　　有九个漂亮的仙女在玩耍。她们吓了一跳：“你是谁？你从哪儿来？”她们异口同声地问。

　　“你先告诉我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我才告诉你们。”男孩狡黠地说。

　　“我们是Muses。这里是赫利孔山。”

　　“哦，你们是缪斯。你们九个都叫这同一个名字吗？”

　　“是啊！干吗要那么多名字，多麻烦啊。现在该你回答了。”

　　“我叫中国人，我来自——”男孩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中国。“知道什么是中国吗？”男孩问。

　　“当然知道。‘中’这个口代表迷宫，这条竖代表一条大道，穿过迷宫。”

　　“那还有‘国’呢？”男孩又问。

　　“这个框代表疆域，里面的玉代表人才。君子以玉比德。这是个人才荟萃的国度啊。”

　　“我明白了！”男孩高兴得跳起来，一个跟头又翻回到了长城脚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