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靖:要“牛道”主义,还是“人道”主义?——对网传卖秀穗麦棵行为的再思考
中国人为什么有爱护庄稼、节约粮食的传统?因为这个民族有挨饿的甚至人食人的深刻的集体苦难记忆。
中国社会长久以来被实践和界定为一个农耕社会。这类社会的特点是靠土地养活人口。可是,一旦人口到达一个极限,即超越了土地承载能力的时候,就会引起饥饿,然后是战争、瘟疫。特别是在大规模自然灾害爆发的情况下,引发饥饿和战争的可能性会更大。也正是这个原因,造成中国历史上王朝的不断更迭。
关于灾害与饥荒的记载,中国古代方志中随处可见。如编修于清顺治年间的山西《高平县志》第九卷说:“崇祯十三年夏,大旱,秋无禾稼,飞蝗蔽野,食树叶几尽。至冬天,䗍(胡蜂)生不绝,入人家,与民争熟食。越明年春,析爨炊子,惨不忍闻。”
然而,这只是小规模的局部性灾难。19世纪后半叶在我国北方地区爆发的“丁戊奇荒”,是历史上一次特大旱灾,绵续四年,对山西、陕西、河南、直隶、山东以及邻近地区造成了重大破坏。有学者研究,这次自然灾害夺去了1000多万人的生命。
同样是上述所举凤台县,在光绪二年,夏粮歉收,秋粮半成,自秋至冬无雨无雪,最后是三年大旱。《凤台县志》卷四记载:“野无青草,牛马鸡犬皆尽,继食人肉,斗米值钱二千百文,斤面值钱一百四十文,他物称是。房地衣物俱无售主。良田一亩易钱数百文或数十文,无贫无富,一概啼饥。户七万四千九百六十八,口十八万八千三百六十二,该较未荒以前,户则减二万三千余,口则减十九万八千。遗尸遍野,饿骨盈城,或阖室之俱空,或一村之尽绝。”
现代著名作家赵树理老家是山西南部的沁水县。现存该县龙港镇石塘村大庙里的“灾荒记”碑(立于光绪十四年)曰:“时际大祲,惟光绪三年为尤甚焉。……饿毙日众,尸横道路,有偷寡(按:同“剐”,诱杀之意)死尸而食之者,有诱杀生人而烹之者,甚至妻食夫父食子,骨肉相残,有如此者,……五六月间。人死益众,尸停遍野,臭气难当,且瘟疫流行,染病而死者亦复不少。迨七月间,秋禾渐熟,民始得食。”
正是历史上绵连不断的灾荒、饥饿,才有如此刻骨铭心的集体记忆。笔者老爹已经91岁高龄,生于战乱动荡的民国年间,一生经历了不少匪乱、战争与饥饿,所以,他格外重视粮食,把自己打下来的口粮都存贮在陶缸里。每次回去看望他,都叮嘱我们:“一旦打起仗来,赶紧往家跑,家里有粮食。”一开始我们听了觉得好笑,但随着自己步入老年 且目睹了去年的河南大水和今年俄乌战争中的难民,深刻地体会到“口粮”二字的含义,体会到老爹的话语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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