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之:当下最要“舍得”的是教育市场化——叶圣陶和《倪焕之》的悲喜剧
《小舍得》热播引争议,本来就是个难解话题,能用声像语言把这全个社会关注而又困惑的难题摆出来,紧贴现实,该点个赞。
应试教育,残酷竞争,千军万马独木桥,五花八门的补课,孩子难于承受之压,竞争下家长心理的扭曲……都能感受到,艺术地集中表现一下,也是以声“呐喊”,加大社会关注力度,也就难为它了。
怎么解决?行政限止,摇号抽签,良知呼唤,素质教育……隔靴搔痒,不着肯綮,剧中给出的大团圆结局,不过是一碗廉价的心灵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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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需追根溯源,回望“初心”——我们的教育是干什么的?
回望这一话题,经历过两个时代的人,会感到恍若隔世。
毛泽东时代的教育:
教育要为无产阶级专政服务,要与劳动生产相结合。
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
少而精启发式,课程太多学了无用,反对片面追求升学率,小学生强调健康第一,初中生尽量不布置课后作业……
当下的教育宗旨,下面一段报道较《小舍得》更简洁明快:
这时只见校长急步走上前,失却了他一贯的微笑。站定后,他扶了扶眼镜,问:“同学们,马上高考了,你们,我说的是你们,你们今后是愿意穿皮鞋还是穿草鞋?”
“穿皮鞋!”台下异口同声!
“对,穿皮鞋!”校长伸出右手在空中挥舞,久久不肯放下。“高考,就是决定你们穿皮鞋或者穿草鞋的时候了。同学们,你们肯定是想穿皮鞋,而不是穿草鞋……”
《小舍得》家长们苦心积虑竞争拼杀的目的,可以归结为三个字——“穿皮鞋”!
培养目标,教育方针,通俗直观的准确表述。
北大教授的话叫“精致利己主义者”,哲学点叫“先富起来”。
当然指的是尖子,学霸、翰林、金牌,他们未来的“皮鞋”,是绿卡买办、高官富豪、明星大腕儿……治人而不治于人者也。
白领、小资、北漂、996、外卖小哥、快递分发……则等而下之。
越来越多的被淘汰的劣者,连草鞋班也够不上的,社会为他们设计的,是农民工、保姆、留守、性服务……
残酷竞争,优胜劣汰,丛林式生存,把全社会投入资本的熔金炉,生存竞争的绞肉机。
夏欢欢和颜子悠们所展示的,就是普世设计下的“人性”和“自由”的解放。
扭曲,百分之百的扭曲!
欧文和傅立叶时代,早就深入批判过的扭曲,百年后倒成了宝贝,转型接轨竭力追逐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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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教育状况,不光与毛泽东时代格格不入,即使民国范儿年代资产阶级的教育改良,在他们面前也显得“极左僵化”。
不由想起叶圣陶先生的名著《倪焕之》,令人温故知新感慨万端。
一路从旧时代走来的叶圣陶,是文学家也是教育家。他的名著《倪焕之》反映的就是教育改良的失败。倪焕之的悲剧是教育改良的悲剧,也是改良主义的悲剧。倪焕之也是早期“觉醒”者,他立足于一个乡镇小学致力与教育改良实验,其中一项就是让学生参加点劳动,为了利用无主坟地他遭遇到旧势力不依不饶的抵制破坏,最终以失败告终。倪焕之的遭遇,使人想起鲁迅笔下吕纬甫、魏连殳和范爱农等一代知识分子的遭际,他们的理想奋斗、失望与幻灭,倪焕之虽然从“五卅”运动看到了光明,但它的教育救国式改良无疑是失败了。他的悲剧是时代的悲剧,不改变社会制度,教育无从救国。
这一历史教训近年被公知精英们无情地颠覆了,“虚无”过后,除了“激进主义”原罪无赦外,其他一切曾经行之不通的尝试,甚至老佛爷的“新政”和李中堂的洋务,都比毛泽东的“暴民专制”好一万倍。曾经的改良精英,经过“否定之否定”后纷纷挡红,公知精英以他们的光辉再现,来证明否定毛泽东和“告别革命”的一贯正确。
倪焕之让学生参加点劳动,虽然与我们的“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不能相提并论,但先驱们这一些许的改良,今天也被“断腕壮士”作为“极左”和“传统”无情地唾弃了。
市场化的教育,由智育第一到分数唯一。人民教育,只剩下升学教育和市场化教育。“小人哉,樊须也”高调复兴,不光视生产劳动为人不齿,即使学校公共卫生乃至学生个人生活的洗衣打水也趋于市场化,前些年,富生付费让穷生给打水洗衣服,一时成观念更新的先锋潮流。
叶圣老以自己的经历和感悟创作的《倪焕之》,书写的是先驱们改良主义的悲剧,说起来也算民国范儿。想不到经过一个世纪的风雨,在民国范儿大行其时时代,倪焕之的理想居然也被扫进了“传统”的垃圾堆。曾经的悲剧,变成了可悲的喜剧。这也是历史的诡异之处吧。
资产阶级是打着全民旗号走上历史舞台的,其上升阶段从人本主义出发做出的理想设计,在否定封建传统中体现出历史的进步性。其后,随着统治地位的巩固日益走向反动,这些理想设计越来越表现出虚伪性。经受“暴民专制”后重新崛起的资产阶级,表现出格外强烈的复旧意识,它与自己反对过的老对手封建主义和奴隶主义携起手来,无情地颠覆着“暴民专政”年代的一切。原始积累中过于顺风顺水的成长,造就它市场原教旨式的偏执,一切都要由他那“看不见的手”说了算。
只有放到这一历史大背景下,才能解读教育极端市场化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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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班重点校”“皮鞋版草鞋班”的划分与强化,体现的是资本对教育资源垄断的诉求,是对人民教育培养目标的篡改和颠覆。
在钱与权垄断倾向日益强化的过程中,分数面前人人平等的录取原则,被人们认可甚至视为唯一合理的公平。不过,这一公平体现的依然是“形式上平等而事实上不平等”的资产阶级法权。它不仅不考虑个体智力等方面的天然差别,不考虑他们家庭情况的差别,更无视不同阶级阶层间掌控的教育资源的悬殊。毛主席时代实行助学金不是奖学金,教育强调向工农倾斜,即使如此,20多年还改变不了工农阶层在文化教育方面的弱势。经过30余年市场魔手大刀阔斧地分化,高校特别是重点高校里的工农子女已经越来越少,劳动阶层受教育的状况每况愈下,弱势群体慢慢成为市场化改革的弃儿。
在“看不见的手”的驱动下,生源、师资以及教学设备等等,飞速向重点和名牌集中,普通学校和草根学校沦为低端普及和培养打工仔的场所。
重点班重点校分化的极端表现,是贵族学校雨后春笋般涌现,成功阶层“先贵族起来”,培养目标赤裸裸,多年前就有人大大代表提议删去“人民法院”中的“人民”字样,教育也是如此,“人民”已成为妨碍资本显真容的障碍,湖畔大学的横空出世,显示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是对培养目标改革的一次高调宣示。
“重点”“金牌”“翰林”笼罩下的招生公平,与封建时代科举制度的公平区别不大。
《小舍得》反映的基本是小资白领阶层的焦虑。米桃的设计是不典型的,缺乏本质真实的。
教育市场化下呼唤出的教材改革,以仇共毁毛颂美媚日的小丑袁某飞的参加历史教材编写达到高峰,比照下如今新的编写大纲,就可见彼时“虚无”的严峻性。
从FF们呼朋引类的嚣张,可以想见多年来买办精英主导教坛的严峻。
市场化改革分化出强势弱势,掌控社会资源的强势阶层,必然在教育方面体现其强势诉求,如果不从这一根本处着眼,舍本逐末的改革恐怕都难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