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电子镣铐”与新式泰罗制

　　据2022年1月26日《中国青年报》的“冰点周刊”报道，有网友在招聘网站发现，一家公司招人销售“过程管理工牌”的产品。该工牌可实时查看员工个人、团队成员行动轨迹，让员工在指定地点通过指纹打卡。领导还可实时聆听员工工作方式、谈判话术是否规范等，“让每一位员工都可同时受到领导远程陪访”。

　　这事儿被发到微博上，引发数万人吐槽，“国内罪犯还没戴上电子脚镣，打工人倒要先用上社畜工牌了”。

　　公司创始人解释，开发该产品是为了“让好的人更好，坏的人无处遁形”。该公司网站对产品使用场景的描述更直指员工“摸鱼”——外勤型员工打完卡离开公司后，无法确认其是否在工作状态，有人回家补觉，有人三五成群网吧打游戏，组长无法及时监管自驱力低的员工，“导致每日工作8小时，实际4小时都没有”。

　　这样的解释看起来真的是无懈可击。人家要管理嘛，当然就要严格、严谨，还要有科学性。看看，这样的管理是多么科学，把一切可能出现的漏洞都要尽可能地堵住。

　　然而，那数万人的吐槽，把这种所谓“过程管理工牌”比喻为“电子镣铐”，公司方面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和说明。因为如果那位公司创始人直接针对这样的批评，他也实在不好解释，所以他只能从这个产品的效能方面来给出解释了。

　　准确地说，这种“过程管理工牌”所针对的现象，在现实中确实是存在的。问题在于，你用了这样的工牌，真的就能堵住那些所谓的漏洞了吗？任何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都存在着类似猫与老鼠之间的游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几乎是人世间永恒的法则。

　　这种管理模式与管理方法，之所以被企业老板们所看中，恐怕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老板可以更为精准地掌握员工的全面动态。这立刻让我回想起前不久，我写过的一篇文章，揭示所谓管理学泰斗所提出的“泰罗制”的本质。而这种“过程管理工牌”不过是一种新形式的“泰罗制”而已。

　　泰罗制的本质就是把工人当作机器，而资本对工人的使用，与对机器的使用一样，就是要榨干榨净工人的最后一滴血汗。这种所谓“过程管理工牌”也是要把企业员工，特别是文中所提到的那些外勤型员工管得笔管条直，不能允许有任何一点对劳动时间的荒废。

　　从企业与老板的角度来说，这种管理天经地义。但对于企业员工来说，这就是一种精细的压榨。诚然，如果有的员工，利用企业管理中的漏洞，做了在工作时间不应该做的事，那也确实需要加强管理。但是这样一种所谓过程管理工牌的东西，或许对管理方面有那么一点作用，但这是对员工的人格的极大侮辱。

　　电子镣铐是对服刑人的管理方式。孟晚舟就曾被强制戴上过这个东西。实际效果不用说，侮辱性是绝对确定的。如果让我们的企业员工也戴上这种与电子镣铐十分相似的东西，那么员工会怎么想，员工能够坦然接受吗？我们相信，真正愿意坦然接受的，肯定不是多数。

　　企业生产经营需要管理，也需要科学的管理方式，但如果不考虑对员工人格的尊重，那么这样的管理就是形同拿员工当作会说话的牲畜一样。这样的管理，对资本主义企业没有问题，因为资本与老板根本不可能考虑员工的人格问题。正如在西方发达国家，疫情如此猖獗，然而，西方资本主义的统治者们谁又拿本国公民，特别是底层人民的性命当一回事？这个道理是一样的。

　　但是在社会主义国家，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这种资本常用的手段，这种资本对于管理的思维方式，这种拿人不当人的做法，在我们的国家，在我们的社会，就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对这样的现象，是要坚决杜绝的。应该在我们的法律中，增加相关的条款，对于任何带有侮辱性的管理措施，在我们的国家里，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如果有人试图要这样做，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处。

　　在西方，也有人指责这样的管理方式，说对于工人就应该拿他们当作人来看待。从西方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说法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在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下，是资本说了算的。那些人道主义者说这样的话，如果没有真正法律的支撑，这些话不过都是废话，没有任何意义。在资本家看来，只要我的做法不违背现行的任何法律，那么都是合法的。至于是不是对员工人格的尊重，那根本就不是资本需要考虑的问题。你如果觉得我不尊重你，你可以辞职，你可以滚蛋。反正现在失业率这么高，想找到工作的人有的是，谁还在乎在工作上自己的人格是不是得到了尊重？

　　这就是资本的思维逻辑。遗憾的是，在我们这里，也是很有这样一些人，是赞同这种逻辑的。当然，在今天的中国，还有一大块非公有制经济，这些经济中的企业或者老板也是有人肯定这样的思维逻辑的。但是，至少我们要清楚明白地告诉这些企业与老板，这样做，在中国这个社会主义国家里就是不能允许的，就是要受到舆论的指责与批评的。如果将来对这个问题有所立法，那么违法者就是要受到法律的制约与惩处的。这就是社会主义的逻辑，是劳动者的逻辑。

　　前面说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谓“过程管理工牌”的设计者们真的以为，靠这种带有强烈侮辱性的做法，就能管住员工吗？员工对付你，招数有的是，而且这样的做法肯定会让员工对于企业寒了心，要说离心离德，都是完全可能的。你越是想靠这样的所谓严格管理方式来提高效率，那么员工们都冷了心，都没有了任何创造的积极性，你哪里还会有什么效率？这不就是适得其反吗？这不就是弄巧成拙吗？自以为聪明的资本代言人，恰恰做的都是最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