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消费新特征：在三大件及房子汽车之后

　　在前几天的《也许我们应当接受一个现实了》一文中，我说了如下的一段话：

　　所以我们现在应当正视和承认一个现实：形成一个如同过去几十年那样的旺盛内需没有可能了。内需不是你想拉动就能拉动的。这样一来，想要那样的一种发展也是没有可能的。我们应该承认现实，应该有另外的思路。

　　这里我们可以大体捋一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大体经历了哪些阶段？概括地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上个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末，历时大约20年的时间。这个阶段可以称之为三大件的时代，即电视冰箱洗衣机。当然也有很多生活必需品的提升也夹杂其间，但主线是三大件。实际上，到90年代中期，三大件即处于产能严重饱和阶段，而其他的消费方向未明，特别是到了90年代的亚洲金融危机，内需问题第一次凸显出来。这就是人们后来所说的三座大山形成的背景。

　　第二个阶段：上个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的前十几年：房地产阶段。如果一定要明确这个阶段起止的时间，可以把1998年的房改，取消福利分房，看做是这个阶段的开端。其终点，可以2016年为界，因为这一年的12月正式提出房住不炒。在这差不多20年的时间，无论是中国的经济还是人们的消费，都是围绕房子转的。从经济的层面看是房地产时代，从人们的生活看是大规模集中置业的时代。

　　第三个阶段：从2017年开始，我们开始进入一个新的阶段，现在也仍处在这个阶段上。这个阶段的特征是，大规模集中置业的时代基本结束，房地产逐步退出经济舞台的中心，所以我又把这个阶段叫做后置业时代。那这个时代的特征是什么呢？从逻辑上说，是开始进入提升生活品质的阶段，或通俗地说，进入一个人们想活得好一点的阶段。

　　我之所以说是在逻辑上进入这个阶段，意思是说，在上一个阶段即房地产阶段结束之后，按道理我们应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但现实是，我们现在是刚刚开始要上这个台阶，现在还没有上来，而且上得很艰难。从理论上说，是否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时间也说不一定。人们今天在经济上感受到的很多困惑，与此有关。

　　为什么会这样？这与这个阶段人们需求的特征有关。与前两个阶段相比，这个阶段的需求或消费具有如下几个特征：

　　第一，是需求的差异化程度更强。在前两个阶段，需求比较单一，三大件阶段主要就是彩电冰箱洗衣机。有的只是品牌、型号或品质的差别。房地产阶段更为单一，虽然房子有不同的档次，有别墅也有普通住宅楼，但都是用来住的。但进入后置业时代之后，需求不一样了，呈现出更强的多样化、差异化的特征。除了汽车和手机是两个主要的品类之外，不同年龄段、不同经济状况的，甚至不同的个人，差别很大。有时，甚至我们每一个人自己都说不清楚我们需求的是什么。

　　其次，是需求弹性的程度更高。在前两个阶段上，三大件和房子，是我们生活所必需的，是一种刚性的需求。有的东西，砸锅卖铁、举债按揭也得买。但第三阶段不同了，这时的需求很多是改善性需求，人们需求的弹性很大。弹性大，意味着可买可不买。有条件就买或多买，没条件就不买或少买。这意味着，人们对未来的预期会在其中起重要作用，这与前两个阶段是很不一样的。所以，这时候人们一天比一天更明确地感觉到预期的重要性。

　　第三，所需产品的形态不一样。在前两个阶段，需求主要是由制造业生产的实物产品来满足，而在提升生活品质阶段，一方面人们需要品质更高的实物产品，另一方面，还需要更多的服务以及其他无形的产品。这不仅直接体现在产业结构的变化，同时也使得整个经济的形态发生重要的变化。人们的需求更难以捉摸，市场的变化更加变幻莫测。

　　需求塑造经济。由上述需求的特征所决定，这个阶段的经济会呈现出许多新的特征。比如，在产业结构上，第三产业比重上升，第一、第二产业比重下降。此前被看作是不着调的产品大规模流行。再比如，产品越来越个性化，而且变化莫测。过去那种大规模生产，而且几乎是一成不变的生产方式，越来越不适应。再比如，影响需求和消费的外部因素影响加大，社会保障等制度安排的作用越来越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