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大幕下的村庄众生相
我的家乡地处晋东南,是一个县域经济较为发达的能源型城市,2020年因疫情留滞在家的我,发现村子几天内忽然多了很多生面孔,从父辈们的闲聊中得知,他们是“丹河新城”几个拆迁村的部分农户,暂时在我们村租住房子。为了满足山西省能源型经济转型的需求,同时也将市内教育、旅游、文化、交通资源进行整合,形成产业合力,近两年晋城市投资千亿元在泽州县建设“丹河新城”,但建设新城势必要涉及拆迁,在中国快速城镇化浪潮下谋生路的农民,最喜欢的字应该就是“拆”了,而当巨额外部利益输送到日益原子化的村庄之后,村内景观又有何变动?春节期间走亲访友,我听闻了一些拆迁户的家庭故事,将印象较为深刻的几个记录了下来。
(一)李大爷为何自杀
李大爷膝下育有一儿二女,都已成家。女儿们都嫁的不远,且生活都过得比较滋润,当李大爷所在的X村被划入拆迁范围时,政府派人将该村宅基地测量并按照1:1.4(1㎡的宅基地换算1.4㎡的住宅楼)的比例对农户进行补偿。李大爷家分得了五套楼房,因为他只有一个儿子,便想将拆迁得来的住宅楼分给女儿们,据村民所说他的女儿们生活过得都不错,也无意接受父亲赠与的房屋。但李大爷的孙儿媳不愿意且非常担心“自家”的房屋被“外嫁女”的姑姑们分了去,便在家庭会议上顶撞并给了李大爷一耳光,年事已高的李大爷一时想不开,几天后便溺死在了自家水窖里。在李大爷葬礼那天,他的孙儿媳没有现身,听闻是得知闯祸跑出去避难了。
(二)老王是“气死”的吗
老王所在Y村并不在“丹河新城”规划区内,但因为附近片区都属城郊,土地价值较高引起开发商的注意,而老王家恰好属于开发商选中的区域。房地产商的商业拆迁补偿流程不同于政府拆迁,Y村涉及的拆迁户都是房地产商专门派人一家一户谈的补偿款,属于信息不透明的“双盲”谈判,每家每户都不知道其他农户的补偿标准,开发商也只是有一个最高补偿预期。因为老王和村干部是兄弟,得知房地产商的心理最高预期,便漫天要价,开发商知道老王一家“难搞定”,便私下联系“混混”报复老王一家,且最终决定不拆老王家。但过了一段时间开发商要在拆迁区内规划一条道路,恰好需要穿过老王家的承包地,施工当天老王拦着施工队说“要从我的土地过可以,但必须先拆了我家房子”,房地产商一看又是老王,便将道路规划图做了修改,直接绕了个弯不占老王耕地。几天后老王去世了,村里都说老王是被“气死”的。
(三)一场快速修缮潮
“丹河新城”规划区涉及到的拆迁村庄,政府均按照宅基地(只算一层)与住宅楼1:1.4的比例进行补偿,房屋造价的现金补偿则按照房屋建筑面积(二、三层等高层面积也在内)与质量另算,补偿最高的是砖土构造,按700元/㎡的造价进行补偿。因该一片区已划入市政重点规划区,政府下达文件不允许私自加盖高层,且城管基本当时每天都“到访”监察,村民们只能想其他办法从拆迁中获得更多的现金补偿。因为走廊部分每平米只能按0.5㎡进行补偿,故在一个月时间内,“丹河新城”规划区的村庄内基本都将自己屋前走廊用塑钢门封起,这样就能把走廊算作室内面积。也有很多农户将自家房屋加盖棚顶以从中获得差价,甚至很多许久不住的摇摇欲坠的土坯老房都开始进行修缮,以谋得更高的房屋补偿层次。Z村的张叔想把自家已倒塌的老房子重新修起来,但为了躲避城管监察,只得半夜两三点开工挖地基、修房子,持续了近一个月终于又把老房子修了起来,等待政府拆迁能换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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