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新生代的“中国认同”靠什么?
余光中死了。
《乡愁》又活了。
去年的11月,陈映真去世。除了一些左翼的有心人发文追悼之外,几乎没有多少主流舆论关注,与如今余光中的死后风光完全是两般景象。
郭纪舟著《七0年代台湾左翼运动》封面
“告密者”受吹捧,“左翼斗士”却遭冷落,愤懑!不平!左翼大概多有此感受。但冷静下来一想,这实在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休说区区一介左翼的陈映真如何如何,今年恰逢十月革命百周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对中国如此重要的一场伟大革命的大纪念日,还不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其实,“知道”余光中的绝大多数人,恐怕也就知道一首《乡愁》而已。就好象“知道”徐志摩的绝大多数人,无非也就知道那座虚假的“康桥”罢了。
当然,《乡愁》要比“康桥”真实得多。那诗确是有真情实感流露其中。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不由让人想起另一首同样出自“国府迁台”后人物的望乡诗: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于右任:《望故乡》)
现在解读这些诗,总谓之表达了“海峡两岸同胞割不断的血肉亲情”云云。我们不否认这一点,但考虑到这些诗产生的历史背景,还是让我们直说了吧:这些望乡诗,主要表达的是“dang国”文人们,因对“反攻复国”的幻灭,悲伤绝望,想着从此再也不能踏上大陆的故土,所以才会如此的“恸哭”和心怀“乡愁”。
不过,余光中毕竟比于右任幸运很多。随着1980年代末两岸从冷战时期的绝对对峙状态下脱离,人员、经济、文化的往来日趋频繁,凭着《乡愁》在大陆受到莫大“爱戴”——甚至远超其在台湾的受欢迎程度——的余光中,来大陆来得相当勤快,而且名利双收,早已不是那种眼巴巴望着海峡无可奈何的心境了。到如今,不仅有乡愁的能来,没乡愁的的也能来;支持的统一的能来,鼓吹独立的也能来;做方便面生意的能来,逛旅游景点的也能来;寻根祭祖返台后为统一运动作贡献的能来,在大陆猛捞人民币一回去就大骂“zhi那zhu”的也能来......尤其是考虑到在台湾,所谓“本省籍”的不论,“外省籍”的基本都已是在第二代以下,因此,《乡愁》这样的诗本身已失去了任何实际的意义。于此同时产生的一个极大的矛盾却是:两岸交流的空前频繁,并没有带来台湾人,特别是年青一代民族认同感的增长,反而是“台独”思潮日渐扩张。
曹征路先生在他的访台回顾文中提到一个关键点:即一名台湾青年(毫无疑问在思想上是偏左翼的)表示,如果大陆搞社会主义,他愿意做中国人。乍一看,这不是很奇怪吗?在大陆,无论他(她)有多么支持社会主义,反感资本主义,但极少会有人因大陆的变化,便动摇其国家—民族认同,而宣布要去做一个朝鲜人或古巴人。换言之,“我们”的国家-民族认同不会以大陆实行某种社会制度为大前提——尽管有些右翼人士受到关于“精神美国人”或“精神日本人”的指责时,会辩称那是因为大陆没有实现“自由民主制度”,但那实在与制度无关,而和财富密切相关。如果送他们到某个腐败混乱的第三世界“自由民主国家”,他们保证是死活不会去的——但台湾的情况就不同了。对于那名台湾青年来说,大陆走什么样的道路,是决定其国家—民族认同的决定性前提。实际上,不仅是台湾的左翼青年,对于偏右翼的台湾青年也是一样,比如他们经常举出的抗拒统一的主要理由,就是担心统一后会失去现制度下的“民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