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生:漂浮人家 六十七

2020-08-24
作者: 李三生 来源: 红歌会网

  天渐渐凉爽了。准备出去走一走,赴一赴同学们的邀约。把九号院的一切都托付给老哥了,老哥说,水房里的暖气得改造一下,加上一个放水的装置,能保证平时离开一两天,也不用担心暖气冻坏了。还需要存几吨煤。李工说林溪庄园也要存煤,不用我操心了。又嘱咐大槐子,若你老泉叔忙不过来,你有时间就给搭把手。大槐子连连应诺,没问题,您放心吧。张姐和李工也说,放心吧,有我们在呢。

  老黄退休一个月了。虽然上班也不干什么具体工作,毕竟需要每天上班,生活有规律。现在一退休,老觉着闲散的无聊,又放不下架子,像别人似的,举着个装茶水的大玻璃瓶子,去街头看人下棋。有些事情也不适应,前几天就闹了个小笑话,在街头小花园溜弯儿,老伴电话,在商场里看见一双鞋,觉着老黄穿上应该挺好的,想让老黄自己去试试大小松紧。老黄想都没想,就上了公共汽车,上车就往后边走,去找座位,司机提醒他没有交钱呢,才想起来得买票,一摸兜,既没有公交卡又没有一分钱,车开起来了又不能停。司机看老黄不像是故意不买票的人,就让老黄自己想想办法,老黄赶紧给老伴电话,在车站等我,给我交车票钱。自己也不敢去后边坐着了,就在司机的视线里站了三站地。头几年就念叨着一块出去散散心,现在听我提议一块去外地转一圈,欣然愿往。

  老黄又提起老汪,老汪的老母亲去世,也有三个多月了,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老黄问我,拉上老汪有没有什么不方便。我觉着没有什么不方便,就是单纯陪老汪出去散心,也是应该的,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不是,让老黄,你就联系他吧。我和老黄计划了一下出行的时间和路线,决定在星期五的上午,坐飞机直达z省,把几个同学都看一下,玩几天,坐火车往回走,依次到s省c省h省,转一圈,预计二十天左右。然后到广西休整一下,过完了十一,再飞机到g省,h岛。计划得挺好。想的就是趁着还愿意动弹,把该还的愿,都还了,可以去的地方都去了。老汪,老黄虽然不认识我的同学,但是有当地省份的朋友,去见一见也不错,只要不给别人添麻烦,愿意一块儿出去活动活动,散散心。

  老秦是听老汪说,我们几个要出游,就给我电话,说是报个名 ,自己张罗着要一块去玩玩儿,没有办法拒绝,也就凑在一起了。多说几句老秦,认识也有十几年了 ,关系一直不冷不热。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让人宁可不认识的人。本姓什么什么落,转业按少数民族干部的待遇,直接进了大院,在什么司机的级别退休,回到省里,在北京也有家。其人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一是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的家属,二是对钱有特别强烈的追求,三是喜欢什么 都是直接伸手要,不给就要收拾对方。我对他的评价是道德品质低下,人性操蛋。有新认识他的人,因为他的作为,不相信他是大院里的人,托人去打听,证实无误,但是被提醒,此人是有“那种”底线的人,认识不如不认识。此次同游,小插曲也出现了几次。

  9月11日。一下飞机,大耳贼吴啸林 和小弟就已经等在外边,看见我们一行从机场里出来,赶紧迎上前来,使劲地拥抱握手,把他们俩依次介绍给老汪老黄和老秦,握手客气一番。小弟是从毕业分手就再没有见过面,三十年了,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搂着小弟的肩膀,用一只手指着吴啸林脸上的疤说,再过几年彻底长平了,就不认识你了啊。你的标志要没有了真是怪可惜的,这可是咱们友谊的标志。几个人一块儿笑了起来。老黄问,这里面有故事吧?我说,没有大故事,早上轮到他叫起儿去跑步,他在下铺用脚蹬我上铺的床板,结果床板掉下来砸了一下,好在没有破相,有个疤不大,还在侧面,不影响自信心,要不也不能现在还风声水起的。

  吴啸林听了一边乐一边说,风声水起还谈不上,吃饱喝足了没问题。姐夫来了就别走了,住下来吧!一听叫我姐夫,小弟又呵呵笑起来。老汪说,姐夫是从哪论的?我指了指他们俩,这几个坏家伙,偏说我长得像女人,开始起哄叫我姐,后来觉着不合适,怕引起什么联想,就统一管我叫姐夫,还就叫开了,我那时候女朋友都没有呢,就是比他们都大几岁,我让着他们就是了。

  司机把车开到我们面前,是中巴。上了车,我问,你个大耳贼,我们肚子都饿了,你准备什么好吃食了?吴啸林一抬眉毛,未说先笑,吃啊,就是一句话,海鲜管够。现在正是吃海鲜的时候,最肥最美,全是今天刚刚上岸的,就擎好吧。我问他,小蒋怎么没见着?他挺好的吧?嗯,他今天有会,离机场也远,一百多公里,没能来接机,一会儿吃饭的地方估计就看见他了。

  下了车,吴啸林把我们一一介绍给站在台阶下的几个等候的人。知道是本镇的镇长副镇长,都是吴啸林的本家弟弟。免不了又是握手寒暄客气一番。登台阶走转门进了大厅,穿过宽敞的过道,来到一个大包间前,门楣上有两个描金大字:白宫,进去一看还挺豪华。此时,大大的餐桌上,杯盘齐备,两个不锈钢的推车里,两尺大小的盘子,全都装满了热气腾腾的各式海鲜,因为品种太多,还摞起来了。两个女服务员正在往杯子里倒酒。

  找好座位坐下,热毛巾擦脸擦手,带上包手套,就要开吃了。镇长站起来要敬酒,吴啸林给拦了,让他坐下,说:“大哥嘱咐了不让敬酒,就不敬酒了。表示欢迎就行了。”镇长说:“那,得,欢迎各位领导光临吧,自家餐厅,吃也随意,喝也随意。”感谢客气一下就开吃了。我问镇长,"做了几年镇长了?"镇长说,八年了。”“那算是老镇长了。看这个样子,你一定很能干。镇里的经济发展的不错吧?”镇长说:“是不错,整个镇里没有穷人,顶不济的家里也有百万存款。可这不是我能干,几十年了,一直就是这样。原先老镇长的时候,这里就和另外两个镇都是致富典型。老镇长是我叔叔,本来应该是啸林大哥接班,大哥不愿意干,我就被赶鸭子上架了。”我说:“欸,不能这么说吧,一个镇子那么多人,怎么就偏要把你赶上架呢?必是有过人之处!”“无非是看我年轻,可以多干几年而已。不瞒几位领导说,没有人愿意干这个镇长,耽误挣钱,还不自由啊!

  ”提到挣钱,老秦插话说:“镇长有权,干什么都是说了算,应该不少挣钱啊?你工资应该不算少,是吧?”镇长说:“工资没有几个钱儿,指着工资得饿死。说不好,每年我还得往里搭多少银子呢!反正,凑合干吧。”老秦不明白,直勾勾地看着镇长又问,“那你还得有挣钱的道儿,要不怎么办?”镇长说:“家里有船,每年出海能收入一二百万,还有海产品加工的场子,镇子里的二百多家企业,每年的年底年初,都给个一万块操心费,也能收入二百多万,合起来每年五六百万块钱。我年轻,不如我叔叔当镇长有面子,另外,我叔干镇长的时候,经济比现在好,光是操心费最高的时候,每年就五六百万呢。”老秦睁大了眼睛,:“每年那么多钱,你还凑合干,不凑合应该是什么样?”“大致也差不多,就是给公家干,不自在,有的事情可能还得担责任,着急上火的。”老秦拿起一个大螃蟹,掀起盖子,说:“好家伙!”沾了韭菜花和酱豆腐汁吃了一口蟹肉,又自己干了一杯茅台,不言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触动了他心里的什么地方。

  老黄接过来话茬,问:“每年收几百万的辛苦费,不惹事吗?”吴啸林说:“怎么不惹事,我爸爸就被查过两回。不过后来没法处理,我爸爸承认每年都收钱儿了,二百三十多个企业,每家都给个一二万,两三万,可这些企业都是吴姓本家的企业,我爸爸上边有六个哥哥,大排行上边有二十多个叔伯哥哥,后辈子侄人多,我爸岁数小,辈分大,各家有钱了,孝敬老辈儿,谁也管不着不是。大伙一块去作证,镇长为我们服务一年了,又是长辈,孝敬一下,跟索贿受贿没关系,上边没办法。有三家是吴姓以外的企业,也七拐八拐地是亲戚,一块儿要求还让我爸爸当镇长,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了。我爸爸辞职好几回,短时间来了几个外派的镇长副镇长,到这里没有人搭理他们,大家有事情还愿意找我爸爸,结果给“干”走了。最后又找我爸爸当镇长,一直到实在干不动了,才换了我弟弟。”

  “现在镇里所有干事情的都是吴家的人,基本是女人,出不了海又管不了企业的。其实,管理的最高境界,不就是不扰民吗!每年税收最高,就业稳定,生活富余,没有人闹事,不就完了嘛。别的地方是书记兼镇长,我们这儿是镇长兼书记。挺好。”老黄说:“妙,真妙,很值得研究。”老汪也点头说:“嗯,确实挺值得研究的。”

  我觉着再往下聊这些不便,就说,别谈这个了,深了。啸林,你这家伙,不当镇长,收入应该不错,不问你有多少钱啊,我们可是会打土豪的。你得有思想准备。”吴啸林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你们打我土豪,欢迎啊,随便啊,保证你们有满意的收获。其他人就别想了。我们这样的,是重点保护的对象。”说着,还挑起大拇指,指向自己的鼻子。众人纷纷点头。老汪说,是啊,这话不假。

  吃完了饭,上楼,每人一个套间,房间里都摆上了大果盘。觉着太过分,就和吴啸林说,不要这么铺张。吴啸林摇着头说,不算铺张,这是我们家自己的饭店。原先套间一般也不给别人住,有省里市里来人才打开。我还是有些惊讶:“这么大的饭店是自己的?”吴啸林说:“这几趟街上大大小小的饭店,都是私人的,不新鲜,慢慢你就知道了。你先冲个凉,待会再聊。我给小蒋打电话,他怎么还没有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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