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麻将馆 ( 二)

2020-12-29
作者: 李三生 来源: 红歌会网

  吵吵嚷嚷地工夫,又进来几拨人,有直接玩麻将的,有来占位置的,惦记看热闹打替补的也不少。眼瞅着八张麻将桌就坐满了人。听见薛景和张志成的一番话,都不言声。老莫刚刚要过去张罗,老伴儿秀荣进来了。看着老伴儿和大家打着招呼,嘻嘻哈哈地就把几桌人安排妥了,就坐在椅子上和徐大根闲聊。福根们玩了几圈儿,志成说:“娘的,没有钱了。怎么着啊,是接着玩还是散摊子?昨天我就说,我钱不多了。薛哥,不行还是带我们一块进城吧,没有你弄不着钱儿啊!”薛景一听:“行,跟我走。我有钱你们就有钱。福根,去,把帐算了,走了。”福根拿出二百块钱往桌子上一放,冲老莫一挥手,别找了。几个人嘴里咬着烟卷鱼贯而出。

  看着几个人出去,刘五的媳妇摸着头发说:“妈耶,几个大小伙子,一说就是上城里弄钱儿去了,怎么弄啊?我也进城,怎么就看不见弄钱的地方?”老王家里的压低了声音说:“志成那小子的爷爷是老薛家带人打死的,他倒好,跟着人家后边跑,还挺来劲。一看那孩子就没有志气!”刘振的女人也说:“看那劲儿,薛景还是个头儿呢!几个人都听他的话儿,说怎么着就怎么着,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挺邪性的哈。”李治的老婆扫完了街道,挤进来倒点儿热水喝,听见别人聊的热火,也插进来说道:“还能怎么弄,进“笆篱子”跟回家似的。刚才要不是老莫书记不言声了,薛家小子不定还说什么呢。老莫书记就应该数叨数叨他。他可比他爹厉害多了。”

  刘五的媳妇听了转过身来说:“哟,可别,老莫大哥已经不是书记了,村里的事情就别多管了,生气不是?大哥每天给咱们把麻将馆弄好了,让咱们能痛痛快快地玩几圈儿,也就行了,大哥也好歹有点儿收入,帮衬一下家里不是挺不错的嘛。眼下这光景,真要是沾惹上什么事情,胡家老三可不会向着老莫大哥,都是心里有‘渣’啊。大哥,你说是不是?”刘五媳妇下家的是付淑慧,本不想掺和说什么,只惦记急着玩牌,吸了几口烟,看刘五媳妇的牌还迟迟打不出来,就拍着桌子角说:“什么向着不向着,这年头手里有钱就行。快,出牌。”

  付淑慧是外来户,在农村人堆儿里明显是个另类,高高大大,白白净净,胖胖呼呼,大眼睛,大耳朵,大胸脯,大屁股,富富态态的。一般的人看见她,都会好奇,她是哪儿来的“种儿”。春夏季节在街里,她惯会使上个勾引别人的小动作,就是坐在那儿,冲着街上的男人,来回来去地抓挠光脚丫子上的大脚趾头,像是给人招手,从上面看,半截小腿和脚丫子是光 光溜溜,凝脂一样的白,从她故意翘起来的地方瞅,又是粉嫩粉嫩的,白里透红,抓眼,真抓眼。若有男人多看她几眼,就用大眼睛和两条性感的红嘴唇,上下配合着,给人使个"媚儿",活活地勾死个谁。村里的女人嫉妒,给她起了个混号:“没袜子”。

  其实,是村里的老娘们看不明白,也不懂,那叫“肢体语言”。天凉了,“没袜子”也是穿袜子的,浅色软羊皮平底鞋,肉色袜子,有男人过来,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就脱下一只鞋,露出一只丝光肉色的脚,在鞋面上搓来搓去,恰似是枯燥灰暗环境里的一抹儿亮色,也像是发出什么信号。就如同眼下的很多文章一样,来不来就是发出什么什么重要信号。信不信?是个男人就得多看几眼,有“意志薄弱”者,就能让你走不动道,生生耽误你去“打酱油”的好事儿!怎么着,你们这些个臭男人,还想假装看不见?

  付淑慧的下家是李惠生,因为心里暗暗地喜欢付淑慧,每次都特意坐在她下家,为的是能够随时给付淑慧点个烟儿唔的,小九九就是有合适机会,假装漫不经心地来个亲密接触,比如碰碰手蹭蹭腿一类的,心思就没有多少在麻将牌上。这李惠生大概不太明白,喜欢女人是有大成本的,他是一有工夫就来麻将馆等着,只要付淑慧往麻将桌那儿一坐,他肯定算“一家儿”,但每次都多少输点钱,用别人的话说,一坐在满身香气的付淑慧身边,李惠生就晕乎了。

  付淑慧不知道也不管李惠生心里想什么,反正我胡牌你掏钱,敢少给我一块钱试试,不把你们家祖宗八辈骂醒了,绝不算完。李惠生此刻却也等不及了似的,一边弹烟灰一边冲着老莫,高声大嗓地说:“要说弄钱,接着当书记早就富了,看人家胡三儿,这才几年啊,就起了青砖到顶的大院子,河里的沙子也都成他们家的了。”说完了又往窗户外头用手一点:“知道修外边这条街人家挣了多少吗?至少二十万。书记不让给他,他上哪弄那么多钱啊!咱们是管不着,也管不了,没本事挣那份钱。对家儿,赶紧出牌,让我也好好胡几把得了。”

  刘五媳妇回过身来仔细看看牌,拿起一张:“八万!”李惠生一推牌,“胡了!”付淑慧一抬手:“慢着,我截你胡了!看看吧,二五八万。”李惠生趁机使劲往付淑慧身边凑了凑,贴着脸儿看了看付淑慧的牌,嘴里犯着硌说:“要不你们家爷们放心让你出来玩呢?赶行怎么着都挣钱啊!”付淑慧听着话里有话急眼了,身子往后一闪,翘着的二郎腿往边上使劲一弹,大白脚丫子“腾”一下子怼在李惠生的膝盖上:“你个臭嘎嘣的李惠生,看我挣钱你眼儿热,怎么不让你媳妇也出来挣钱啊?你媳妇水汪汪的小眼睛,顺溜溜的倒瓜子脸能比我少挣了?谁不知道你媳妇,因为脸上长了几个小麻子倒有了女人味?”

  李惠生真想借机会摸一下白脚丫子,大庭广众的又不敢,就赶紧尬笑服软:“别介,别介,亲姐,我又没说别的。急什么?给给给,给你钱。”嘴里说着话点过去几张钞票,肚子里可是心猿意马,暗自咂摸着,这么迷人的脚丫子,踹得真好。每天怎么就还能洗得这般白白嫩嫩地?她也用脚走道啊!付淑慧哪知道李惠生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接过钱,捋顺了放进小抽屉儿,气哼哼地不说话,低头稀里哗啦的洗牌。旁边桌上的人听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忍不住地暗笑。

  激战正酣,后街的姚大风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站在门口看看自己家的儿子不在,就绕过几张麻将桌,来到老莫身边。“他老书记啊,我们家的山子再来玩麻将,您给帮助我轰出去吧!求您啦。您说,这山子,家里没钱,就到处的借,什么活儿也不能搭把手不说,还老让人堵家里要债,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先是山子爸赌,打了一溜够的仗,好不容易不赌了,出去打工,这山子又续上了,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说着话还一拍手,一副急赤白脸的样子。

  老莫“啊啊”着还没说话,老伴儿秀荣乐卟呵呵地走过来:“他姚婶儿,急个啥么?孩子在这儿玩会儿牌你还不放心,山子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分开过日子还管那么紧干嘛?来,坐下喝口茶。”姚大风半坐下说 :“不行啊!山子缺德!没出息,没有钱就到处借,还不上就跟媳妇打架。时间长了,日子过不下去,我那大孙子谁管啊?再说 了,老打媳妇,媳妇老往娘家跑,人家娘家也不干啊!我们家可不像你们家,开麻将馆稳赚不赔,我们可是真输不起赔不起的!”几句话把老莫家里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听这边说得热闹,靠门口一桌的大晨子有点烦,半正经不正经地嚷过来:“大上午的,什么输不起赔不起的?弄得我都不胡牌了。我说姚姐儿,早晚还不有翻身解放的一天,胡三儿大书记前几天说了,让山子去给拉沙子的车记账呢,这不马上就有钱了?您还是去河边看看,山子是不是在那儿呢,省得不放心。”坐大晨子下家儿的张旺站起来给茶杯续水,插话说:“要是和胡书记的买卖搭上,钱是有了,以后怎么样可不好说。听说河下边下沙村大虎那帮子人,为河里的沙子,准备和胡书记干仗呢。这几天胡书记的儿子正在凑人,真动起手来,可别出了人命。那可就不是堵家里要债了,是要命了。”

  姚大风一听这话儿,“蹭”一家伙就站起来了:“有这事儿?诶哟,我可得赶紧去看看。”风风火火地要离开麻将馆去找山子,经过大晨子身边不忘指着大晨子说:“你狗怂小子再敢叫我‘窑姐’,看我不把你俩狗蛋扯下来!”。大晨子坏笑着说:“叫妈妈行吗?”姚大风一边往外走一边恨恨地说:“直接叫特妈老鸨子得了,我也给你媳妇找个事儿干”。众人闻听,“轰”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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