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麻将馆(七)
快十点了,麻将馆陆陆续续地才来人。麻万春推门进来还没有坐下,苏半房的媳妇齐无窗、付淑慧、闻霞几个人前后脚也到了。看见李惠生在那儿,就自热而然地凑过去坐在一起。看着后来的人都坐下了,自己先来的,倒没有人招呼,麻万春心里有点别扭。老莫给他宽心说:“想玩麻将就直接坐麻将桌边上等着。你不约着‘手儿’一块过来,来了又老是晃来晃去不占个桌,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打几圈儿啊!”
麻万春听了老莫的话,眨巴眨巴眼睛没言声,走过去坐在大晨子惯坐的桌子边坐下。没有人,就隔着桌子,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付淑慧,心里琢磨着,娘的,一样的人,怎么她就长成那样?再看看李惠生,细皮嫩肉,坐在付淑慧下家,一脸的巴结,心里更是不舒服,也弄不明白,什么动物禽类都是雄性鲜艳威武漂亮,怎么就是特妈人相反呢?再想自己,我也人高马大的,怎么就这么没福气,怎么就长得这么没有人缘呢?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着不服气,不由得就想使点什么“招”,把付淑慧和李惠生的戏唱起来。
话说这麻万春,原先在村里大小算是个人物,人高马大不说,记性好,嘴皮子溜,又有点心黑手辣,在一事当头“骗”为先的小环境下,也曾经发过一点小财。一般就是指着别人的东西,楞说是自己的,如同法国骗子卖埃菲尔铁塔,你想买,我就便宜卖,收了定钱不吝多少转身就没影了,既简单又直接。
不过有几次运气不好,被认死理的受害方给追到村里,弄得惊动公安进了几次笆篱子。没有判过大刑,最多就是劳教,劳教取消了以后,就是刑拘拘役一类的。一个农民,不算伤筋动骨,也不影响他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以后岁数大了,再出去跑不动了,开始在村里小打小闹地占便宜,倒也没有闹到公安出面的时候,总之是知根知底,骗狠了,人家就上家里玩命去了 ,他也怕。
现在立好了主意要促一促付淑慧,架火烧烤李惠生,好好看一回热闹,本要张嘴直接挑逗一番,想起麻岩春挨骂的尴尬,不得不暂时放下,慢橹摇船捉醉鱼,除非弄醉了他们,待会另找机会吧。
再说付淑慧,每天来麻将馆,也不完全是奔着娱乐来的。知道李惠生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就老钓着他,刚开始时目的简单,想弄个长期饭票。平常老在一起玩牌,不忘了洗白白擦香香,合理使用自己的一颦一笑,说话的声儿也是一日柔似一日,尽量调动一切资源吸引李惠生,手脚相触,也不免时不时就黏糊一下,来点小暧昧什么的。
若长期不逾雷池,倒也不伤大雅,一定程度上是各取所需罢了。怕就怕入局者迷,黏糊黏糊就身不由己了。人嘛,除了本能,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在起作用。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李惠生心里也明白,这付淑慧是铁心吃定我了,反正是我之所愿,来者不拒,吃就吃吧,情投意又和,人生得几回。
可老辈子人讲话,无事诱出有事来,猪羊入屠户之家,一步步就是来寻死路。至于谁是猪羊,谁是屠户,就只能慢慢看了。借用眼下大有燎原之势的一句话吧:主啊,原谅他们,他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到中午吃饭,麻将馆里就是李惠生这一桌牌,清静到下午两点,麻将馆里才开始哩哩啦啦地上了几个人。李惠生几人为避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都是泡了桶面凑合了,麻万春则从旁边的小卖店买了一小瓶酒,一包油炸蚕豆,一包排叉,坐在窗户底下的小方桌那里自斟自饮。
李惠生几人吃完了面,闲聊几句又开始摸牌,麻万春看着刚刚进来的大晨子和刘振,主动打招呼:“喝几口儿吧!”两人一块摆手,不了,你自己喝吧。麻万春说:“一会儿你们算我一个,我等了仨钟头了。”刘振照例是快速反映:“我不是来玩牌的,兜里没钱。我是看热闹来了。”大晨子说:“算不算一个,现在也不够手儿,你就先喝着吧”。麻万春眨巴着眼睛说:“等着也是干坐着。坐吧,借着酒劲,我给你们说一段‘书’。”
麻万春会说书,是从笆篱子里边学来的。村里很多人都知道。闻听麻万春要说书,大晨子和刘振找地方坐下,李惠生也分心看过来几眼。麻万春一幅得意洋洋地神态,清清嗓子就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开说了。细听说的是《官场惊奇》里的小段:公益大会寺里弄艺,私募基金山上舞彩
“小弟自公益大会上见了夫人,朝思暮想,看看待死,只要夫人救小子一命。夫人若肯
周全,连身躯性命也是夫人的了,甚么得势不得势哪还放在心上?”说着双膝跪将下去。
局长太太见他模样标致,言词可怜,千夫人万夫人的哀求,真个又惊又爱。欲要叫喊,
料是无益。欲要推托,怎当他两手紧紧抱住。就跪的势里,一直抱将起来,走到
床前,放倒在床里,便去乱扯小衣。
太太也一时动情,淫兴难遏,没主意了。虽也左遮右掩,终久不大阻拒,任他舞弄起来。
那芮姓少年在行,手段高强,弄得局长太太遍体酥麻,阴精早泄。
原来局长太太虽然有夫,并不曾经着这般境界,欢喜不尽。云雨既散,挈其手道:
“子姓甚名谁?若非今日,几虚做了一世人。自此夜夜当与子会才好。”
芮姓少年说了姓名,千恩万谢。恰好妙余开门进来,局长太太羞惭不语。
妙余道:“夫人勿怪!这孩儿为夫人几死,贫道慈悲为本,设法夫人救他一命,
胜造七级浮图。”
局长太太道:“你哄得我好!而今要在你身上,随时送他到我身前来便罢。”妙余道:“这个当得,……”麻万春一边说,一边往李惠生那里看,正说到此处,半截进来的刘振焕不干了,两眼一瞪,单手叉腰单手前指:“麻万春,你大庭广众之下,宣扬什么东西?马上闭嘴,看我不举报你!”
麻万春岂能把刘振焕当回事,稍微楞了一下,也站起来提高声音说道:“你一边去吧!我宣扬什么了?我这是在批判社会的腐败。官员们做得,我麻万春说不得?天下尽人皆知的事情,用得着我宣扬吗?”刘振焕:“你这是丑化,是淫秽!”麻万春:“丑化,淫秽,你想淫秽一下有那条件吗?你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是公家的,谁也不让动,是吧?”刘振焕听了气得大喝一声:“我誓死举报你!”
麻万春复又坐下,举起小酒瓶慢悠悠灌了一口,咽下去使劲一吧唧嘴:“话说天下大事,几把毛还能支起裤裆来?你有没有那玩应儿恐怕也得另说着。一个贼配军,回家,倚门听雨去吧!”刘振焕闻听,一把扯开衣服领子,青筋暴露,双眼泛红,嘴里大声的“啊、啊”着,跺着脚,推开门,冲进了雨天里。
麻万春在麻将馆里喝完了酒,又溜溜等了几个钟头,再无一人前来,反而走了刘振和大晨子,看看就要到晚饭时间,觉着不到晚上是不可能有机会摸几把牌了,遂起身离去,走过李惠生身边,假装醉眼迷离地看看李惠生,但见李惠生全然不顾麻万春从自己身边走过,只是痴痴地看着付淑慧,心里清楚,自己说的“书”肯定有作用了,不禁暗暗得意,早晚有更好的书看。
麻万春一走,麻将馆里就只剩下李惠生一桌牌局,倒也愈加清静。几个人酣畅惬意,气氛轻松地柔战十几回合,付淑慧充分发挥“出牌快”的优势,竟有了不同于往日的进项,心下甚喜,连带着苏半房的媳妇齐无窗和闻霞也小有收获。看见李惠生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叠十元面值的票子放进小抽屉,遂嫩嫩地说道:“惠生你又拿出那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收摊啊?不如定个时间,到点就散了,谁也无话可说才好。”
李惠生咧嘴嘿嘿一笑,“这是五百块钱,输完了就走,定个什么时间啊!就怕你迟迟赢不走,那才耽误时间呢”。言谈话语之间,满满一副多情有意,今日就得着了的模样。齐无窗和闻霞不用赔钱还有进项,心态松弛,也是甘愿照亮他二人。现在听他二人如此说,并不言声,只是一边洗牌,一边不忘在脸上挂几丝甜甜地微笑。
老莫吃完了晚饭,回到麻将馆里,看到仍然是李惠生他们一桌牌,就嘱咐,饿了那里有方便面。若再无人来,他们若走时,帮助从里面把麻将馆的门关好,然后从院子里走,之后拿起二十块钱的租桌钱,自去睡了。
一看只有付淑慧和两个老实的女人在,老莫也走了,李惠生心里真是青畦绿亩,蕾花开放,且面红耳热,两眼放光,如鱼似水一般,滑不激撩,全身都是一个软了。那几句话是怎么说 的来着,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缘来只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几分。是吧,记着是这样的。
拜麻万春所助,李惠生要温柔乡里跳鬼步,一路直奔望乡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