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那一对鸽子

2021-04-27
作者: 李三生 来源: 红歌会网

  花落绿急,破了枯黄,暖风微弄阳。引来珠颈无数。干枝垒起,新叶遮盖,田边树上。斑鸠筑巢忙。两枚鸟卵,夜拢前胸,日晗腹下,喙推爪抱。巢穴暖洋洋。一十八日孵卵,忍饥忍饿挨延。雨淋日晒难避,虫爬鼠侵奋起。不堪童稚上扰,恨那贼人洗巢。卵也雏也我后代,夺我血肉尔何为?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吐一哺心血多。树木密蓬蓬,蓝天空阔阔。百鸟齐朝奉,人间喜事多。看我幼子冲天时,与你听欢歌。(珠颈斑鸠赞)

  早晨,爱妻端着茶杯,送过书房来,看到电脑上的诗,问我:“‘一骑红尘妃子笑’,谁的诗?”

  我转脸看着她,很耐心似的说道:“就知道画画,不知道多看书。告诉你这些碎片化的知识,也没什么用。那个字在这里不念 (qi)骑。”然后停顿下来,等着她问我,那念什么?于是,我就可以像老师一样地教给她了。

  没想到,她随即轻松改口道:“念一(ji)骑红尘,是吧?”

  想做一次老师,没有做成,小心思还被分分钟的化解了,真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好为人师的我,心里有些不爽:“你是诚心念错了吧?是不是耍我?要拿我当智力题解着玩儿?”

  “欸呦,真恶心!多脆弱的心灵哦!大白天的,耍你,不如想想那对鸽子,是不是该给添食了!”

  我有些小尴尬,又找遮脸,“哎,可能是杜甫的诗吧?”

  爱妻根本不看我:“随便吧,不纠结,不重要。”

  “你真粗暴,软软的粗暴。”我用有些无奈地口吻说。

  爱妻呵呵笑了:“没办法,没有文化嘛,有时候就稍微简单那么一点儿!怎么了?”

  我连连摇头,叹息道:“我这是什么命呦 !每天都要遭受摧残。唉,我忽然就觉着,春天也不那么美了!”

  爱妻撇嘴,满脸的不屑:“你要是把‘命’联系在这儿,谁也没有办法。春天就是春天,春天美不美,你的感觉不重要!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想开点儿吧!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这大早晨的,我招谁惹谁了,你说!

  “我去看看鸽子,应该已经来了。”我站起来说道。爱妻说:“你轻点儿啊,别吓着它们!”

  我平静地说:“我是越活越抽抽儿了,还不如野鸽子呢,在你这儿。”

  她也很平静:“岁数越大越爱争竟。这就是开始往‘老小孩儿’走了,注意点儿吧。”

  我无心恋战,不能再说了,一点优势都没有,唉,真惨!

  走到窗户前,我努力往外看去。隔着阳台,空调的室外机上,有俩只野鸽子。两个小脑袋,亮亮的眼睛,长长的喙,黑闪闪的颈部,有数不清的白色小斑点。它们欢欣鼓舞、兴高采烈、一起一伏地在进食。看了一会儿,有一只伸直了脖子,脖子上有一个包,在使劲地颤动,往下顺食,然后转身去水罐儿里去喝水。直到另一只也吃饱了,喝了水,这才心满意足地,同时起飞,回窝了,是去喂雏鸽了,我猜。俩只野鸽子一块儿来吃食,说明窝里的雏鸽已经是幼鸽,身量可能不小了,可以暂时离开父母鸽的保护了。

  这不是我养的鸽子。这是野鸽子,也叫珠颈斑鸠。标准说法是:雌雄羽色相似,飞行似鸽,常滑翔。叫声轻柔悦耳,“咕-咕咕-咕咕” 不断重复,最后一声为加重音。

  仲春之时,万物早已复苏。喂它有二十天了。那天在阳台上,发现有一只野鸽子在地面觅食,很是有些欢喜。

  城市里的鸟,冬天去哪里觅食,喝水,曾经想过无数次,却一直没有答案。

  能够抗过严酷的冬天,活到春天里,它们的生存之道是什么呢?虽然是春天,对于野鸽子来说,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正是春荒时节,粮食没有,草籽也没有。它们又不会存粮。现在,饮水问题不大了,为美化环境,哪里都有人在给树木浇水。但觅食,想来仍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想到有野鸽子曾经在室外机上停留过,我又闲得无事,就在室外机上,放了粮食盒和水罐儿,希望能帮助野鸽子吃饱。更多的是因为无聊,打发时间,也演示一下爱心。天数多了,每次看到野鸽子吃饱了飞走,就觉着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好像自己也跟着饱餐了一顿儿似的,心里感到舒适惬意。

  其实,它们不知道,正是我们的存在,才让它们生存得更艰难了。

  野鸽子很机灵,眼睛也好使,早晨放上去,中午它就已经来就餐了。以后,仔细观察了几次,发现是俩只交替着过来 ;有一只的翅膀尖是带裂口的。

  第二天,爱妻去自由市场买来一袋鸽子食,每天都给它们添食,加水。因为开始的时候,每次放得粮食少,偶有掉到地面的粮食粒,也会飞下去捡起来吃掉。时间长了,野鸽子的警惕性降低了。我们可以只隔着一层玻璃,悄悄地看着它们。

  渐渐地,它们用餐完毕,也不马上飞走了,而是停在那里,互相用嘴,给对方理一理脖子上的羽毛。两情缱绻,犹如新欢,情意绵绵还专心致志、旁若无人地。人间夫妇见到,也应羡其爱厚了。毕竟,野鸽子虽然卑微,能吃饱了,能够去爱,也是大自然里诗情画意的一景啊!

  此情此景,人们可以无视,但对生存艰难的它们来说,是有意义的,对大自然来说,也是有益的。

  野鸽子们也完全可以以为,室外机上的食、水,是它们努力找到的食、水,是辛勤觅食的成果,而不是谁喂给它的。至于食物和水在一起,被它们同时发现,也恰恰证明了它们觅食的努力和幸运。它们不必感恩,甚至不必懂得感恩。它们生活的世界,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绿色连三月,风光绝四邻。

  微风袅袅,空气中很有几丝暖意。

  春天,真好。

  下午,出来溜弯儿。站在楼下,从地面上看这对儿野鸽子在室外机上吃食。

  一位半熟脸儿老太太走过来,站住了,看到这一情景,也呵呵笑了。

  说了一会儿话后,爱妻问老太太:“您今年有?”老太太中气很足,声音也大:“八十过了!”我赞赏的说道:“真棒!保养的这么好,一定有什么独门秘诀!”

  老太太呵呵笑了起来:“嗨!有什么秘诀呀?吃了上顿没下顿儿的!活一天算一天呗!”老太太豁达乐观的玩笑话,让我们一块儿笑了起来。

  笑声惊吓到了室外机上的野鸽子,噗噗愣愣,相伴着飞走了。飞走的鸽子,一定是又去喂幼鸽了。我甚至可以想像到幼鸽伸着脖子,张着大嘴,使劲叫唤,冲着回家的父母,使劲乞食的样子。

  春天是繁殖的季节。普天之下,有多少幼鸽竞相破壳而出,哪管父母鸽的难处和艰辛,只是一味地张嘴叫唤,要吃要喝就是了,因为要生长,要活着。父母鸽面对嗷嗷待哺的孩子,也绝不会有怨言,因为要延续生命,延续血脉。父母是不需要孩子回报的,抚养下一代,这是父母天然的责任。尽管它们千方百计哺喂起来的下一代,很多时候,是没有人关注的野鸽子,它们对幼鸽的抚养,仍然是顽强的,辛苦的,令人赞赏的。

  在千奇百媚,色彩缤纷地大自然里,它们有生存的自由,有飞翔的自由,有融于大自然的自由,更有哺育下一代的自由。

  愿天下的鸟儿们,都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食、水罐。

  再次看着远去的野鸽子,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做点什么。但我真想撒开两腿,追着它们,痛痛快快地跑一回。累了,找个地方坐下来,呼吸着春天里甜美的空气,任凭自己的心情在春天里自由徜徉,一边漫无目的地往远处看着、欣赏着,一边享受着大自然赐给我们的美好。

  可爱的野鸽子,记住,明天请一定来哟 !过去的二十天,都是你们在吸引我们,鼓舞我们,积小善而为之,要为生命,为大自然做些什么啊!

  谢谢你们!走进我们生活的野鸽子,送来了很多快乐的野鸽子,你们是一对儿美丽的野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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