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明：从村上春树谈日本文学

——答瑞安兄

　　刚刚收到吾兄瑞安的微信：

　　看到一则消息：“陪跑15年，村上春树又登诺贝尔文学奖陪率榜前十。”此句何意？

　　我简单回答“就是他始终被提名而没有获奖”之后，因今日精神尚好，想比较全面地介绍一下日本文学的概况。因为由于莫言等作家的误导，国内普遍出现了对日本文学的误解。为便于阅读，分节论述

　　一、日本文坛基本状况与国内政治

　　20世纪30年代前后，日本文坛有左翼作家、右翼作家和中间派作家三股势力。

　　左翼作家有叶山嘉树、黑岛传治以及被称为战前无产阶级文学旗手的小林多喜ニ和德永直等人。其中叶山嘉树（1894— 1945）是日本左翼文学中艺术水平最高的作家。他的长篇小说 《生活在海上的人们》（1926）被公认为是日本无产阶级文学的代表作。只可惜，这部长篇小说当时并没有被译介到中国。中国人对小林多喜ニ比较熟悉。1949年以前翻译出版有《蟹工船》。1958、1959年间已翻译出版《小林多喜二选集》 3卷和他的主要作品的单行本多种。小林多喜二在1929年为《蟹工船》中译本写的序言中说：“中国工人阶级的英勇斗争，给了骨肉相连的日本无产阶级以极大的鼓舞。”小林多喜二被害后，鲁迅在唁电中说:“日本人民和中国人民是兄弟。……我们坚决地踏着小林同志的血路，携手前进！”

　　日本右翼作家根子很深，日本右翼源于幕末维新时期的“尊皇攘夷”运动，1881年右翼分子头山满和平冈浩太郎等人组建成立的“玄洋社”是最初的右翼团体，标志着日本右翼团体的正式形成。“玄洋”的意思是越过“玄海滩”，即福冈县西北面与对马海峡相连的海滩，越过便到达朝鲜，因此更名为“玄洋社”表明继承西乡隆盛的“征韩论”，具有对外侵略扩张的含义。战前右翼的组织构成大体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代表国粹主义的“封建性日本中心主义团体”，另一部分是代表国家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国家革新运动团体”。有代表性的国粹派右翼组织有：玄洋社、黑龙会、大日本国粹会、大日本生产党等。有代表性的革新派右翼组织有：老壮会、犹存社、经纶学盟等。

　　日本右翼作家在上世纪70年代（就是我们进电厂工作的时期）特别活跃。1970年11月25日，东京，作家三岛由纪夫在日本陆上自卫队东部总监部的阳台上发表演讲。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随着日本经济大国化的实现，朝野上下掀起了一股新保守主义的思潮，主张日本向政治大国和军事大国的方向行进，从此，日本进入新保守主义时代。新保守主义时代的右翼在思想方面，体现为极端国家主义、民族主义，强调天皇至上和日本中心主义，鼓吹“中国·朝鲜威胁论”；在历史问题方面，他们否定二战的侵略性质，拒绝战争反省、赔偿和谢罪，否定东京审判。同时，主张修改宪法，参拜靖国神社，为自卫队正名，建立全面自主的军事力量。新右翼势力经过了70、80年代的发展，90年代至今进一步发展成为强烈否定侵略历史，坚持皇国史观，鼓吹民族主义的文化思潮与社会势力。右翼作家代表人物有三岛由纪夫、宫脇淳子、百田尚树等。其中三岛由纪夫成就最高，代表作有《虚假的告白》（1949）、《潮骚》（1954）、《志贺寺上人之恋》（1954）、《金阁寺》（1956）等。 1970年11月，三岛由纪夫煽动军队组织武装政变失败，切腹自杀。日本极右势力始终与美国的扶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于日本社会属于复杂的半殖民地半帝国主义性质的国家（美国在日本有好几万的驻军。美国大兵在日本有不受司法管辖的特权，美国甚至可以控制日本首相人选。美国可以操纵日本法律，比如通过东京地检署“搞掉”所有不喜欢的日本官僚。）右翼资本势力在国内占有压倒性优势，因此日本左翼文学势力在战后逐步消亡。

　　二、日本文学主流

　　由于日本特殊的国内政治生态，“中间文学”成为了日本文学的主流。

　　所谓“中间文学”主要是指上世纪30年兴起的“耽美文学”和“翻案文学”以及无赖派文学；耽美文学、翻案文学和无赖文学是什么意思。

　　耽美文学主要是写男男女女之间的非生殖恋情（BL），并非单指指同性恋，而主要指一种“精神恋爱”。川端康成的《雪国》可以算作其代表作。

　　翻案文学是指借用日本本国的古典小说或外国的小说、戏曲的大致情节、内容,对人情、风俗、地名进行改编的“无国界文学”,比如中岛敦《山月记》，我曾有专文介绍。

　　无赖派文学代表作家有太宰治（1909年6月19日—1948年6月13日），主要作品有小说《逆行》《斜阳》和《人间失格》等。他21岁时和银座咖啡馆女侍投海自杀未遂。1935年《晚年》一书中作品《逆行》列为第一届芥川奖的候选作品。结婚后，写出了《富岳百景》及《斜阳》等作品，成为流行作家。1948年6月13日深夜与崇拜他的女读者山崎富荣跳玉川上水自杀，时年39岁，留下了《人间失格》等作品。

　　这些中间派文学都表现了战后日本国民不愿面对现实主流政治的“鸵鸟心态“：用虚幻的祥和、安静和纯美来掩盖精神上的空虚、无奈、绝望并寻求解脱，其中耽美派追求“精神恋爱”，翻案派则企图通过改编历史故事逃避现实，无赖派则具有明显的阴郁，病态，堕落。它们都是对日本军国主义政治的消极反抗，企图寻找到精神的安慰和出路。实际上都是在做平衡新旧价值观冲突的挣扎。

　　三、村上春树现象

　　村上春树1975年，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第一文学部戏剧专业。1979年，凭借小说处女作《且听风吟》获得第23届群像新人文学奖。1980年，发表长篇小说《1973年的弹子球》，后入围第83届芥川奖。1982年，长篇小说《寻羊冒险记》出版单行本，并获第4届野间文艺新人奖。1985年，凭借长篇小说《世界尽境》获得第21届谷崎润一郎奖。1987年，出版长篇小说《挪威的森林》，至2009年发行逾1000万册，该书打破了日本文坛的沉寂，出现了所谓的“村上春树现象＂即具有较高文学成就，其作品广受欢迎、长盛不衰却始终得不到“诺贝尔文学奖”。

　　其实，村上春树很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一个根本性原因是因为他在“中间派”文学中属于偏左的。比如他的小说《骑士团长杀人事件》中写到了“南京大屠杀40万人遇害”。仅此一点就足以让日本右翼所不容了，同样不符合“诺贝尔文学奖”的价值观标准。毕竟“诺贝尔文学奖”是为西方意识形态服务的“重器”。

　　2022年9月28日星期三

　　【文/颂明，本文为作者投稿红歌会网的原创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