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石:上学初记——兼忆祖父
六岁那年,按时间推算,应是1967年春天。一个似阴似晴的天气,春节刚过,过年的兴致依然很浓,新学年开学时间到了。懵懂无知的我,在祖父和父母逼迫下,要去上学了。
这真是一件比啥都让人感到闷气与恐惧的事情。我知道,一上学意味着就要离开父母,离开无忧无虑的快活时光,像村里的大孩子们一样,一天到晚在学校度过了。再也不能吃罢了玩,玩罢了吃了。
乍一听说要我去上学,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了。我大声哭闹着,不愿跟上小学三年级的三姐和二年级的堂哥一起去学校里。第一天,趁家里人不注意,我悄悄躲到一个大家不知道的地方,饿了两顿,好赖躲过去了。第二天,大家对我严加看护,躲藏是不可能了。只得在一家人哄劝与恐吓声中,不得已挎上书包,勉强跟着三姐和堂哥一起走。刚走到村子南边我家老坟园儿东边,父母因事折回家里了,我又坐在地上死活不愿走了。
谁知在村边儿转悠的祖父看到了,黑着脸气冲冲走了过来。二话没说,拉住一只胳膊把我拽起来,抡起巴掌在屁沟上拍了几下。虽说祖父所谓的打根本没有触及皮肉,可他一脸威严劲儿,还是震住了我。我一下子憋住哭喊声,满脸惊吓看着祖父。
祖父见我止了声,转怒为喜。温声对我说了几句好好上学读书的话后,把手伸进自己带大襟厚棉袄里兜里,掏出他那个我们很熟悉的用小手帕卷裹着的钱包。祖父慢慢把手帕缠开,从一卷纸币中抽出两毛钱,递给三姐,严厉地说:“今儿要是上学了,买两毛钱糖疙瘩给他吃,你们也吃。要是不上学,两毛钱给我拿回来,连你们俩一起打。”
说完,祖父严厉地瞪着我们,用手指了指三姐、堂哥和我,那样子像在警告:可记清了,没啥好商量的。三姐和堂哥看到祖父递来的钱,眼里顿时放出光芒。他们一下子来了劲儿,不由分说,一人拉住我一只手往学校方向走去。由于害怕祖父生气后威严的样子,我没敢再说什么,极不情愿地跟着三姐与堂哥别别扭扭走向了学校。
祖父在我心里是了不得的人物。儿时的印象里,他时常手里握着一根不太长的烟袋,繁忙劳动之余,随便蹲在或坐在村里哪一处冬天可以避风朝阳夏天可以纳凉的地方,和村里人一起海阔天空地谈古论今。祖父说话稍稍有点口吃,但声音洪亮,记忆力惊人。前朝古代的事说得头头是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成了祖父的忠实听众。虽然对祖父说的一些事半懂不懂的,可就是喜欢凑在他身边,听他边吸烟边用高嗓门讲述着迷人故事。邻居家和祖父年龄相仿的几个外村客人,每次来村里走亲戚时,都要来我们家找祖父闲聊,渐渐地和祖父成了知音。
评论功能已恢复开放,请理性发表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