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明：在维护劳动者权益上，上海应向北京学习什么？

　　最近，一则《处长骑手》的视频再度走红网络。讲的是北京市人社部门劳资关系处的王林处长，为了解外卖骑手真实的劳动状况和他们与平台之间的劳动关系，曾经注册当了外卖骑手，亲自体验了一把外卖骑手的生活。在一天跟骑手师傅学送外卖后，通过一天独立送外卖，12小时的奔波，累到快要崩溃，只完成了5单外卖、赚到41元。这次体验，使他切实感受到当外卖骑手的不易，也理解了他们的诉求：不是简单地减少每天的送单任务、增加每单送达的时间，而是希望平台出台更人性化的管理办法，增加意外和事故保险。有了这次体验，王处长与平台直接沟通，促使平台优化对骑手生态的服务，取消了对骑手的逐单处罚（过去骑手每一单有问题都会受到处罚），改为一定时间周期的率值考核，引导骑手注意安全，不过度追求时效，同时也加码投入对骑手群体保障范围与力度。此外，王处长还体验了网约车司机的生活。在此基础上，北京人力社会保障局在“支持和规范新就业型态发展”的文件中研究制订了更符合实际、分类施策的政策：关注责任的厘清问题；进一步探索职业伤害的保障问题；建立驿站或劳动者之家，让新业态的从业人员具有更强的职业认同感；进一步厘清用工主体，鼓励平台企业打通与劳动者之间的劳动关系；对未存在劳动关系的劳动者，将区别对待，分类施策，给劳动者更多选择权。同时，逐步建立职业伤害保障制度，及时提供多项专业法律援助。

　　《北京晚报》记者评论《让干部多下基层，让政策更接地气》中说：此事上热搜，“公众关注的不只是外卖小哥的挣钱之难，也不只是处级干部客串外卖小哥的看点，而是期望像王林这样的党政部门干部多多深入基层，希望其所在的职能部门出台更多接地气的好政策。”“近年来，北京市创新接诉即办、吹哨报到等为民办事机制，推出了一大批惠及老百姓利益的好政策，给老百姓办了很多长期想办而没有办的实事好事，与群众走得更近了，干群关系也更好了。”[1] 从北京市人社部门的工作，我们看到了他们在认真学习和践行习近平总书记2023年12月21至22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专题民主生活会上所说的：“党的最大优势是密切联系群众，党执政后最大的危险是脱离群众，要始终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站稳人民立场，厚植为民情怀，把握新形势下群众工作的特点和规律，带头走好群众路线，把心系群众、情系百姓体现到履职尽责全过程各方面，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及时回应人民群众的合理诉求，切实把好事办好、实事办实、难事办妥。”

　　同样是人社部门，上海的作风就不一样了。

　　刚过去的2024年夏天，高温天特别多。包括笔者在内的一些研究人员在调查中发现，在社区从事保洁保安的劳动者，只要是通过劳务中介公司属于第三方派遣的，都没有按照规定发放高温津贴。根据国家有关部门规定：用人单位安排劳动者在35度以上高温天气从事室外露天作业以及不能采取有效措施将工作场所温度降至33度以下的，应当向劳动者发放高温津贴，并计入工资总额。沪人社规（2023）29号文规定：本市用人单位每年在6月1日至9月30日期间，向符合条件的劳动者支付高温津贴，标准为每月300元。而上海几乎各区都存在的普遍情况是：有的劳务派遣公司不向保安保洁人员发放高温津贴，有的只在7、8两个月每月发放100元。这部分没向务工者发放的高温津贴就变成了劳务派遣公司的额外利润。更有甚者，不少劳务派遣公司对保洁保安人员的当月工资要拖欠到下个月25日才发放。被拖欠的20多天里的工资款，被劳务派遣公司拿去做短期借贷或理财盈利。

　　对于这种违反规定、侵害劳动者权益的行为，笔者通过信访和打“12345”向市政府反映，最后得到如下答复：

　　市民您好，您所反映的诉求区人社局已收悉，目前办理的情况是：经了解，您非劳动合同争议当事人，因劳动合同争议有法定处理办法和使用条件，需要先确认当事双方主体适格，且系劳动合同关系，人社部门才能介入处置。建议当事人自己携带身份证及劳动关系证明等向局行政执法部门申请劳动仲裁，感谢您的理解。

　　按照这个回复，笔者并非劳动关系的当事人，所以反映了也无效。必须要作为劳动关系当事人亲自到人社部门申请劳动仲裁才行。这种答复看起来合理合规，但只要对照一下北京市人社部门的做法，就可以看到上海的人社部门能推则推，似乎无意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把心系群众、情系百姓体现到履职尽责全过程各方面”。

　　在信访和打“12345”的过程中，我们清楚地反映了上海有4467个居委会，再加上像公共绿地、社区卫生院、公共厕所等保洁保安用工，大约有几十万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经劳务派遣，其中这侵权的人数应该达六位数。面对涉及大量劳动者被侵权的情况，关键是职能部门，能不能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的：“要始终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站稳人民立场，厚植为民情怀，把握新形势下群众工作的特点和规律，带头走好群众路线，把心系群众、情系百姓体现到履职尽责全过程各方面，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及时回应人民群众合理诉求，切实把好事办好、实事办实、难事办妥”的精神去做？北京人社部门做了，上海则没有。甚至连迈开双腿，向被侵权的保洁保安人员了解一下情况，对那些劳务派遣公司进行一些调查都不做，只是端坐在办公室，等着被侵权的劳动者来上门申请仲裁。即使有旁人反映，也仍然“我自岿然不动”。

　　要求被侵权的保安保洁人员自己去人社部门寻求劳动仲裁，现实吗？完全不现实。因为在劳动关系中他们处于弱势。一旦去申请劳动仲裁，结果即使赢了，也会丢了工作。这也是所有利益受损的劳动者为了保住饭碗而宁愿吃哑巴亏的原因。因为他们最大利益是谋生。在这样的条件下，政府部门能不能站在劳动者立场上来设身处地地考虑问题，通过自己的主动作为来推进国家的法规和政策的落实，解决群众的所期所盼就成为关键。

　　《处长送外卖》的视频和北京市人社部门的工作之所以受到群众的热烈赞扬，正是因为他们不只是坐在办公室等着骑手上门反映问题，而是对于新就业群体主动跨出一步，深入其中，体验他们的甘苦，了解他们的诉求，代表他们与平台沟通，说服平台企业改进改善骑手工作环境，并进一步制订政策，解决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这是什么？这就是我们党的密切联系群众的优良作风，就是习近平总书记所要求在新时代要坚持的党的群众路线。这样，政府部门才能做到“接诉即办，吹哨报到”。

　　上海人社部门在接到反映有劳动者的权益受侵，没有任何主动作为，而是等着利益受损害的劳动者上门申请仲裁。因此，夏天的高温津贴在一年即将过去之时，依然没有补发。在上海这座光荣的城市，至今还有那么多劳动者的权益受侵，职能部门即使知道了也不办，难道上海党政部门不应羞愧吗？这个问题的存在，固然有劳务派遣公司的原因，难道没有上海市政府职能部门的原因吗？他们是否在努力按照“把心系群众、情系百姓体现到履职尽责全过程各方面，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及时回应人民群众合理地诉求，切实把好事办好、实事办实、难事办妥”的要求践行？

　　希望上海市人社部门认真向北京市人社部门看齐，认真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新时代坚持党的群众路线的理论，努力改进自己的工作，对人民群众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注释：

　　[1]《北京一处长送外卖上热搜！让干部多下基层，让政策更接地气》，《京报网》2021年4月28日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原创】修订稿，作者授权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