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真的是通日卖国的大汉奸吗?
一个天方夜谭式的话题
——驳“鲁迅是汉奸”说
陈漱渝
一、不断袭用的老谱
身处21世纪仍在辩论鲁迅是不是“汉奸”,这似乎是天方夜谭,令人难以置信。但当下中国,偏偏有些人热衷于颠覆圣人,质疑经典,鲁迅首当其冲,而其罪名之一就是“汉奸”。
顾名思义,“汉奸”是指中华民族中的奸细,在外族入侵时为虎作伥,甘当鹰犬。日本汉学家木山英雄说,日文中没有“汉奸”这个名词。我不知中文中的“汉奸”一词最早源于何时,只知宋末有所谓“通虏”,清初有所谓“通海”,都是隐含了杀机的称谓。
早在20世纪20年代,鲁迅就曾被人称为“汉奸”,理由是他结识了一位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这位盲诗人在德国召开的一次国际世界语大会上抨击中国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的黑暗,据说这种意见来自鲁迅,而鲁迅的弟媳又是日本人,所以鲁迅是在为日本人出力云云。①
20世纪30年代,上海《文艺座谈》、《社会新闻》、《上海座谈》等报刊发动了新一轮诬蔑鲁迅为汉奸的喧嚣。鲁迅《伪自由书·后记》中就附录了两篇这样的杰作。一篇叫《内山书店小坐记》,署名“白羽遐”,意思是:内山书店老板内山完造是日本侦探,“他每次和中国人谈了点什么话,马上就报告日本领事馆”。鲁迅在《申报·自由谈》有两篇杂文——《航空救国三愿》和《文学上的折扣》,就是出自内山完造的谈话。另一篇题为《内山书店与左联》,意思是内山完造之所以掩护被国民党当局迫害的郭沫若、田汉、茅盾,是因为日本人要利用共党文艺分子收集情报。“盖中国之有共匪,日本之利也”。鲁迅在《后记》中戳穿了“叭儿狗”文人的两种新花样:一是先前诬蔑左翼作家为苏联卢布所收买,如今则变成了日本的间接侦探;二是先前的揭发别人抄袭是依据书本,如今揭发抄袭是专凭揭发者的耳朵。鲁迅明确表示了他对内山完造的认识:
“三年以来,我确是常去坐,检书谈话,比和上海的有些所谓文人相对还安心,因为我确信他做生意,是要赚钱的,却不做侦探;他卖书,是要赚钱的,却不卖人血;这一点,倒是凡有自以为人,而其实是狗也不如的文人们应该竭力学习的。”
20世纪70年代,香港有一位叫胡菊人的半吊子文人,在《明报》上撰文攻击鲁迅,其中的一个重点也是诬蔑鲁迅是汉奸。他的理由是:在九一八事变以后,以及整个华北受日本蹂躏的日子里,鲁迅一方面对抵抗日本持悲观的看法,另一方面却躲进日人的安全庇护之下,跟背景并不干净的日本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为了迷惑读者,胡菊人还制造了一桩鲁迅“六天行踪不明”的假案,其实是鲁迅一·二八战争期间外出避难,有六天日记“失记”。于是,“失记”就成为了没有罪行的“罪证”。按这种逻辑,如果一个人一生从未写日记,或日记没公开出版,那能不能就说他的一生是不可告人的一生呢?胡菊人的文章当即受到了香港鲁迅研究家张向天的反驳,我也在《七十年代初香港围绕鲁迅的一场论争》中痛加批驳。此后胡菊人方面没有反响,这场论争也就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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