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鬼变人”与“人变鬼”:我亲历的两个农村赌博故事
不久前,“张继科事件”霸屏热搜,吕德文老师几年前的一篇社会调查文章《赌博,正在摧毁农村》引起广泛热议,被多家媒体转发。
吕德文老师的调研地点是两湖地区的某个乡镇,恰巧笔者的家乡离此不太远,因而笔者对文章所描述的情形并不陌生。
但是,对于文章的标题,笔者却是不大认同的:
一则与其说是赌博“正在摧毁农村”,不如说是赌博在“死掉的农村”重新复活罢了;二则“倾家荡产”去豪赌的农民其实是极少的,大多也只是打打小牌打发时间,说赌博是乡村“社会之癌”,未免有些夸张。
对于农村而言,比起已经搞过多次、且禁而不止的“禁赌”,更紧迫也更重要的事情,显然应该是为“死掉的农村”寻找真正的出路。
本文分享两个发生在笔者至亲身上的“赌博”故事,供大家思考。
农村的贫富分化开始于上世纪80年代。笔者有四个表姐,她们恰好嫁到了本县比较有代表性的几个不同阶层的家庭:大表姐夫的父亲70年代就在国营的建筑单位当干部,80年代他们家庭成了县里比较早就承包工程的“包工头”,如今在县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富裕家庭;二表姐夫90年代开始开饭馆,生意虽没做多大,但在县里大致也算“中产”;小表姐夫家里是做别的小生意,与二表姐家境相近;三表姐则是嫁到了邻村的一个农家,家境属于最差的。
不过,笔者小时候却是最喜欢三表姐夫的,他人特别好,朴实、勤奋、忠厚,对三表姐很好,对我们家帮衬也多,前一个时代“穷帮穷”的惯性至少延续到了捌玖十年代。
2000年前后,三表姐夫在县里的工地当小工,兼带务农。逢年过节大家都会走亲戚、串门,不说与其他几个表姐夫攀比,就说与村里的小富起来的同龄人比较,三表姐夫也难免自惭形秽,总觉得自己无能,没有让三表姐过上好日子。
终于有一天,三表姐夫下定决心要跟着同村人去浙江打工,要混出个样;三表姐则留在老家,既要边务农边在宾馆当保洁员,还要照顾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就这样,三表姐夫一家虽然过得辛苦,但慢慢地也快要攒够翻盖老家房子的钱了。
有一年春节,从不赌博的三表姐夫被同村的人拉去“炸金花”,可能手气比较好,一下午就赢了几百块钱。这让三表姐夫看到了一条“快速致富”的道路,慢慢地就迷上了赌博,虽然有赢有输、并未立即“致富”。
三表姐知道情况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的,还拉上几家亲戚一起劝三表姐夫。三表姐夫也觉得这是一条“邪路”,便下定决心“戒赌”,重新踏上去浙江打工的路。
后来听说三表姐夫在浙江又去赌了,具体赌什么不知道,只知道赌得特别大,把家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积蓄败光了,还倒欠20多万的赌债,几家亲戚凑钱帮他还了债。此后,再见三表姐夫的时候,他的眼里已经见不到从前的朴实、淡定和干净,整日低着头、勾着背、见不得人的模样;再后来听说三表姐夫又去赌,被别人追债追到家里;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门窗都被砸了,而三表姐夫也“失踪”了,从此便没了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