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生：漂浮人家 八十二

　　秋天的早晨，天空格外清朗。悬挂在天空的一轮悬月还没来得及完全隐去，树上的喜鹊已是“嘎嘎嘎”叫个不停。各种小鸟，也是叽叽喳喳，啁啾不已。早晨 收摊了，垂钓了一夜，每个人都累了，看他们的脸上都是绿了吧唧的 ，更要命的是还都胡子拉碴的。熬夜长胡子，还真不是骗人的。统计了一下战绩，梁仲秋最好，光是七八斤往上的就有十三四条，最大的一条是十七八斤的大青鱼，总重量冠军是没跑了。戚佩也不错，吃完了晚饭，改变垂钓方法，去掉大铅坠，换了个钓位，集中精力钓爱"接食"的大翅膀鱼，也收获了六条大鱼，最大一条有二十斤往上，为单条最重冠军，总算是找回了一些面子。

　　大家把鱼获互相均衡了一下，收拾好渔具，都站在帐篷里，看着我，问怎么和鱼库老板结账?我问大家，昨天的趣味性知识里有一个问题，有没有能够提出来的?现在提出来，可以不用掏钱。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来，可能也是累了，反倒是想让我主动讲出来。我想了想说，现在想不出来就算了，下次钓鱼能够想出来，提出来，仍然有奖励。钓鱼就不交钱了，等大槐子和老板打好招呼，就走了。大家这才纷纷坐下来等着，有几个还点上烟抽起来，几个孩子也已经早就从气垫子上爬起来，就准备回家了。

　　拧灭汽灯，起身来到帐篷外边，天已经大亮了，温暖的阳光从远处的山后，一点点地升起，照在宽阔的水面上，反射的光线有些晃眼。放眼望去，水库边上我们钓鱼一侧的山坡上，有几个 破败的亭子，群山邃谷，延袤萦拥，在满山的杂树和乱石堆砌之中，有些扎眼 。问了一下，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亭子。大槐子说过，亭子里外还有十几块石碑，听人说好像有唐朝的，宋朝的，明朝的，也有清朝的，上面刻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这引起了我的兴趣，回去一定要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历史典故。

　　大槐子和老板一块儿回来了，老板问收获够不够，不行就再给打一网。客气了一下，大家商量好直接回林溪庄园去吃早点，休息一下再往城里赶。这才纷纷发动汽车，鸣笛向老板致意以后，陆陆续续地启动开拔。我问大槐子，怎么结的账?说是告诉老板了，张姐让他自己报个数，回头和林溪庄园结账。也就不再问了。

　　走到差不多十公里的时候 ，经过一个村子。看见大路边停有很多车，看上去有执法车，皮卡车，小客车，救护车，还有钩机。另有一大群人在嚷嚷，似乎是在打架，看半天汽车开不动，大家全都下来，走过去看。走到跟前，只见一中年妇女，双膝跪地，在向别人苦苦地哀求什么，手里拿着一瓶什么东西，瓶盖子已经打开，看上去应该是农药一类的。开始还是哭泣着哀求，之后就呼天抢地地大声喊叫，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另有几人，被多人围在旁边，似乎是被控制了。

　　往稍远处望去，有一座二层小楼已经被钩机拆去了一少半，从拆去的地方看去，后面也有一座小楼，似乎也没有盖完多少时间，干净整齐。旁边有一台钩机。有一人对跪地农妇冷冰冰地说，你就别闹了，今天你喝什么东西也得拆!大不了把你送医院去洗胃，你还得多受罪。你好好配合，待会拆的时候，尽量不影响给你留下来的部分。农妇闻听，拼命地冲天一声嚎叫，举起瓶子，一吞而尽。虽有人上去抢瓶子，为时已晚。旁边围观的人，一片惊呼，我也是有点心惊肉跳，冲远处大喊一声，“救护车，快点!”有两个穿制服的人过来问我，你是干什么的?跟这瞎嚷什么?没有你事就一边去!戚佩赶紧拉着我往自己的车走去。唉!这中秋节刚刚过去，现在又是十一放假期间，不休息也要拆违，有这么紧张吗?

　　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大槐子回来一说，才知道是怎么会子儿事情。跪地农妇与已经被拆了一部分小楼的那一家，因为有宿怨，就到处举报已经被拆那家多占了几米地皮，是违章建筑。并指责乡政府不作为，把道路挤窄了，影响在后面的自己家出行。有关部门前来仗量，举报属实，要求前一家自行拆除占道部分，或者搬迁，集中上楼。逾期则强制拆除。被举报的一家自然不愿意拆除，多天以前被强拆了。在被强拆的过程中，也举报了跪地农妇家，他们家也在盖楼的时候多占地皮了，也应该拆除。结果现场仗量，确实也多占了地皮，不过是比前一家少一些。有关部门现场发通知，限期自行整改，当然也可以搬迁上楼，否则也将强制执行。就有了今天的现场执法。

　　农妇被救护车送走，钩机轰然而向，挺新的小楼，一会儿的功夫，靠近道路一侧的部分从上到下的被钩倒了。实在是令人叹息啊，我的农民朋友们。本地原就是地广人稀，多盖几米，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交点罚款，写个承诺，假设有国家占地需要给予补偿的时候，按实际批给的宅基地面积领取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彼此互害呢?心痛啊，心痛。(我的说法可能是错误的)看着钩机一下一下的把小楼钩开，真是干巴利落脆。既心疼又无奈，尤其是看见钩机的操作，心下甚是可惜复可怖。

　　回到九号院，都停好了车，稀里呼噜地都去八号院吃早点。小米粥拌辣白菜，油条裹青瓜丝，吃饱了大家就要走，被我给拦下了，对大家说道“先不要急着走，回九号院，有活儿。”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活儿，叽叽喳喳地乱问。我指着院子里的菜地说，“这些个菜，都是当初大伙辛辛苦苦种下的，不能浪费了，每人拣爱吃的，必须带走几样。”

　　院子里有萝卜、西红柿、胡萝卜、冬瓜、黄瓜、芥菜、上海青、卷心菜、菠菜、花菜、生菜、南瓜等十几种蔬菜，都是适合现在月份吃的当季蔬菜。有些已经冻了，基本是拉秧了。特意告诉大家，南瓜，倭瓜的嫩秧也是可以吃的，蒜蓉炒，做汤，凉拌都可以。大家可以多摘一些这样的蔬菜。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这些品种的菜，对于缓解秋燥、平复情绪有很好的作用啊。有愿意吃藕的，也可以多起几根儿，墙根底下有皮叉可以用。以后大槐子没有时间往城里给大家带菜了，能多摘点儿就多摘点儿吧。白菜现在不到时候，如果愿意吃，每个人在长得密的地方，可以少摘几棵。编织袋子随便用。鸡鸭鹅蛋，老哥已经一袋袋儿的装好，每人一袋儿。

　　送走了众人，倒头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五点多。沏上一杯茶，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水库边上的小山上，为什么有几个破亭子。几经搜索，在《重山述文》中，找到一些记载和插图，残存的碑文图像和文字说明上，有"庄宗将即位于魏州，承业自太原至，梁乾化元年七月辛丑即位之岁，年已六旬，纯厚仁慈，本乎天性。每夕宫中焚香，仰天祷祝，故天成、长兴间，比岁丰登，中原口口，言于五代，粗为小康。河中节度使王重荣请图撰碑，口口空口。明口口翟光邺曰：“臣等伏闻前唐时，中国有难，帝王多幸口，以图进取，陛下何不，，”帝曰：“本朝节度使皆用文臣，所以玄宗、僖宗避寇幸口。今孟氏已称尊矣，我何归乎!”因恸哭入内，举族自焚。天十四载石进。口有口口，石氏兴于口口也，岂不明乎 ?口 臣事迹，传于人口而不载史笔者，往往有之，或史氏避嫌，或简牍漏略，不有纪述，渐成泯灭，善恶鉴诚，岂不废乎?”还有一幅画有“牛逼”两个大大的字，像宋体字，没有落款，另一幅字则是“有了银子，要性命怎的”，“遂以亭石，勒而传之”，等等，还挺复杂。

　　原来那个小小的山头，从前竟也瑶草琪花，苍松翠竹。亭有五六，桌凳齐备。每逢那几日，于亭中摆上面食制作的祭品，再有描眉画眼，傅粉施朱的官宦人家小姐们，使上几段儿小曲儿，就是在那构栏里外，三街两巷的，也没有这手好弹唱，愁悵以歌，遥思先祖。彼时土人，围山而立，引颈向上，辄为聆之。官宦人去，取祭品食用。

　　后边还有对梭梭河里的鱼有记载，“竹鱼出梭水，状似青鱼，味如鳜鱼。鰕鱼亦出梭水，肉白而丰，味似鰕而松美。大抵此地鱼品，如鲤鲗者甚多，而鰕、竹二鱼为珍。而梭水之南，下有丙穴，嘉鱼出焉”。嘉鱼形如大鲥鱼，身腹多膏，其土人煎食之甚美。其煎也，徒置鱼于干釜，少焉，膏溶，自然煎熬，不别用油，谓之自裹。这么好吃的鱼，这么神奇的鱼，怎么没有听说过呢?梁仲秋钓的大青鱼，是不是“竹鱼”呢?有机会一定要爬上小山，仔细看看，那里还有什么其他碑记遗存。“有了银子，要性命怎的”不像是正经的碑文，又是何人所留，也值得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