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生:冒青烟(小说)
徐柱家的话茬又“热”了。谁能想得到呢?这次他居然“呼”地一下又成了让半个村子羡慕的家伙,比上次还羡慕。怎么呢?他把村长给“特色”了,和村长的朋友来往上了。要知道,这徐柱平常可是村里谁都不待见的主儿。
徐柱不是什么脑筋活分的人,光是看他养家就知道,他的精力和脑子都不够使。村子里有什么事情他也从不关心,平常和村长兼支书以及四邻的关系很陌路。因为老妈和媳妇常年有病,还有个智障的儿子,家里很穷,别人谁看见都躲着他,那是没办法,谁都怕他张嘴借钱。这年头,村里谁比谁能富裕到哪去,还是先顾自己吧。自己先富了才能帮助别人富不是,如果早早地把钱借给徐柱,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了,影响自己先富的事情,不能干!
“热”是最近几天的事情。先是碰着徐柱从不拿正眼看的村长,屈尊下顾,不是站在自己仿古院子的青石台阶上挺着肚子看晴天了,反而没完没了的往徐柱家的烂房子里钻,后来还带着一大堆城里的朋友去徐柱家。有人看见,他们提着大桶的花生油,还有一袋米,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二十斤。
“啧啧”,任宝山的老婆吧唧着嘴,乜斜着眼睛说:“看看,城里人就是有钱。二十斤哟,是五常大米呐,我看清楚了,得值一百多块钱呢!破徐柱家怎么不得吃上个把月。还有那么大一桶油,炒咸菜都香!”明显能听出话里有股儿冲鼻子的酸味。西门家里的搭话:“可不是咋地。你说这好事情咋就都砸他破徐柱脑袋上了?啊,三句客气话怎么教都记不住的主儿,笑死谁了。我跟你说,他老姑,破徐柱家肯定能把点子儿大米吃一年,吃纯五常大米,他没有那个命!”任宝山的老婆上手一拍下手:“就是!”然后一手叉腰,一手上下胡乱点着:“那谁,就那谁,还说是他破徐柱祖坟冒青烟了,这是哪跟哪啊,仔细看看吧,兴许是一窝蚊子搁那抱团儿呢!”
听着聊得热闹,周三儿的老妈也忍不住了,凑过来看着徐柱家的破院子插话道:“现在的事情就是怪兴,上次县里候书记和那破徐柱子照相,给了他白面和花生油,还单给了二百块钱呐!我以为就那样了,你们猜怎么着,后来听乡里的贾茹说,是有大老板出了整整十万块呐!你说啊,一个破徐柱,和他照个像就值十万块钱?他是穷得有理了,还是他有什么大本事?!有大本事不把日子过好点儿?”任宝山的老婆似乎不信,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问:“还有这事儿?”周三儿的妈:“可有了,还上了报纸呐!我让贾茹给念念,她不耐烦,就告诉我说是这破徐柱帮助侯书记扶贫了。我就真不懂了,那侯书记比他破徐柱还穷?他破徐柱自己能吃几顿饱饭都数得过来,侯书记家有什么事儿了非得让他给扶贫?真是的!”
任宝山的老婆扭了扭大屁股,胸前的两大嘟噜肉一通乱颤,用兰花手挑了一下眉毛,看着徐柱家的烂院子,用充满着想像的语气,低声说道:“不想别的,要是跟我照相呀,我就只收一万块钱,那也够我们当家的在城里曳挣仨月的了。”话没有说完,西门家里的不干了,马上急赤白脸地说:“给多少钱也不让照啊!咱们大老娘们家家的,跟个小白脸子照相还上报纸,指不定别人怎么传舌呢?”任宝山的老婆沉了一下说:“我倒是真顾不了那么多。报纸上一传,知道的人多了,都来和我照相,我就收钱。先收他几个月,有钱 了,就把我这老摩卡赤的脸也摩瑟摩瑟,也像城里人那样,怎么说来着,对,“特色”,我也“特色”一下,勾勾眉毛,抹个红嘴唇,嘿,长长的眼睛毛啊,“呼达呼达”地,有没有几眼?以后要是能多收几个子儿,我也想勒个奶子兜,誒,你们倒是说说,我穿裙子好看不?”
几个女人堵在徐柱家院门口不远处聊得来劲。村长说过,这帮老娘们儿,聊天总是那样,说着说着就不知道岔哪去了。嘴上骂着油头粉面,心里惦记小白脸子。这话真对。今天因为有城里人和村长,徐柱和大米一块牵着,关注点还算集中。看见徐柱在村长和城里人的簇拥下,从破房子里出来走到院中间。仔细看徐柱,今天不是脏了吧唧,邋里邋遢的样子,这是洗脸了?哟呵,嘴里还抽上真正的烟卷了。徐柱怀里抱着一袋大米,手里提着一桶花生油站在中间。 “快看,又照相了诶!”西门家里的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抢先嚷了起来。几个女人连忙把脑袋伸过来,凑在一起使劲往院子里看去。“哟,握手呢,不得了了。握手照相就得上报纸,上报纸就给十万块钱。欸呦喂,他老姑,我啥时候也有点子好事砸一下脑袋啊。唉!日子过得,真是不争气哟!”西门家里的刚说完又叹了口气。
“可说讷,得了,不看了,回家做饭去,省的老东西回来吃不上就墩墩摔摔的。”任宝山的老婆扭着大屁股,胸前的两大嘟噜肉也跟着一颤一颤地,扭扭地先走了。干瘦的周三儿妈抬手胡撸一下前矜上,尽管上面什么都没有,磨蹭着,磨唧着,一步仨回头地也去了。只有心思重的西门家里的,直勾勾看着徐柱家没有门的破院子没挪身,瞅见村长的朋友和村长在争着给徐柱点烟,就自己用手掐着脑门子,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哎,哎,上次因为记不住仨句客气话,村长把徐柱好一通骂呀,后来急了还想揍徐柱一顿呢,今天怎么又给大徐柱点烟了呢?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琢磨了一会才忽然开窍了似的一跺脚,保不齐大徐柱家的坟上啊,真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