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文学:运河有泪

2021-03-19
作者: 陈延华 来源: 红歌会网

  运河里的水咋个变咸了呢?

  那是因为洒进了船工们的泪

  ─村妇问答

  不解之谜

  一座造型新颖,风格独特,装饰华丽的四层楼外加阁楼的建筑,经过能工巧匠们的精心设计,精心施工,终于在微山湖畔一个普通的小渔村落成了。

  要是在经济发达的沿海特区,或者靠近市区的城郊,这样的建筑不足为奇。可在这个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刚刚盖上砖瓦房的微山湖畔,不能说不是一大新闻!

  与周围的平房形成强烈反差的这个建筑,每天潮似地涌来歆羡不已的农民。他们七嘴八舌,品头论足,各自发表自己的“高见”:

  “我看,楼房这家,八成是港台的大老板,回老家安度晚年,享清福来了。”

  “港台大老板?说不定是从美国回来的呢!你没听说,在美国刷一小时盘子就能挣二十好几美元。噢!对了,楼房这家,准是刚解放那年跟着老蒋的人漂洋过海,如今腰包鼓了,叶落归根了。”

  是的,这楼房的主体部分采用350号钢筋混凝土整体浇灌而成,据说八级地震也震不垮。门窗全是青一色的铝合金框架;室内地板用的是小兴安岭的红松;墙壁、吊顶用的是上海产带有竹子图案的装饰纸;墙外四壁全被淄博产的乳白色的火炻墙地砖所占领;阁楼上盖着各种颜色的琉璃瓦以及屋脊上砌的奇形怪状的怪兽,全是景德镇陶瓷厂的大作。阳台呈半椭圆形。总建筑面积为二百八十平方米。

  楼房这家主人既不是港台老板,也不是美籍华人。他姓段名有强,一个已迈进不惑之年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与庄稼人经历不同的是,他曾喝过十几年的墨水,原县城高等学府──微山一中的高材生。十年文革走资派的捣乱和破坏,斩断了他飞向都市的翅膀,从此,广阔的天地成了他的归宿。

  至于说他发了外财,本乡人对此仍半是怀疑半是否认。

  说怀疑,一年四季,你就是顶着星月下地,踏着星月回家,种的地亩产上万斤粮食,养鸡养鸭养猪养鱼,也不会有十万元的进项。且段有强是在半年之内冒尖露富的。

  说否认吧,假如像别人猜测的,段有强捡到金银财宝,可这里没有古墓古堡,历代王朝也未在这里建都,到哪里去捡?

  谜!一个不解之谜!

  悄悄话语

  也算是思想观念改变了,就在段有强的那座小楼落成没几天,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们提着一嘟喽一嘟喽的礼品,前来祝贺。段有强破例,拒收礼品。他从县城请来有名的厨师,办了十桌酒席,宴请乡亲们。

  道喜的,祝贺的话语自必不说。单说村子里的几个小伙子和同龄人,有意识地凑在一起,向段有强敬酒,让他酒碎吐真言,道出致富窍门。

  号称“段一斤”的段有强,早看出大家的用意。其实,在这座小楼破土动工时,就有人登门打听钱的来历了。他何尝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乡亲们呢?只是一时抽不出空。

  段有强把酒杯举起,笑哈哈地:“弟兄们,你们的用意,我明白,我先跟大家搞个小插曲,再把那致富的窍门透一透。”

  大家连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段有强的下文:

  “什么插曲呢?咱们都是在湖沿边上长大的,自然对船不陌生。打个比方,象咱们这里的一只小船,只能装上千儿八百斤,也就是说七、八个大人上船不会沉,那么,要是超过了这个负荷,船沉是没跑的。”

  “有强哥,这个道理我们懂。”

  “懂就好办!”段有强声音缓缓地:“现在政策对咱们庄户人,是哑巴娶媳妇──没说的。说实在的,今年我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挣了十五万块。”

  “十五万块?”大家睁大眼睛。

  “这十五万块钱,我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三不是受的贿。我段有强是顺应了党的好政策,在大运河鼓捣了几趟生意换来的。”

  “什么生意?”

  “咱们这里不是产煤吗?南蛮子那里别的不缺,就是缺这玩意:煤!”

  “那船是从哪里弄的!”

  “今年开春,我到湖北的襄樊,就是当年刘备三顾茅庐的地方,转了一趟,正赶上那里的运输船更新换代,淘汰水泥驳船。我只花了一万多块买回二十条。一条水泥驳船能装载六十多吨。我与徐州市一个有机船的伙计合伙,弄起了水上运输。乖乖!仅用了三个月,我们就赚老鼻子钱了!”

  大家如梦初醒。

  “有强哥,我们跟你干行吗?”

  “我呀!不干了。这座小楼,你们看了,没说的吧,我花了整整十万块哪!现在我手头上还有个两三万,我打算干点别的门道。”

  “是不是你觉得搞煤炭在南边没有多大赚头了?”

  “不是的。你们想想,南边轻重工业不少,而且又出现许许多多的乡镇企业。国家计划供应他们的煤炭,只是他们需求量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的煤炭靠市场调节。”

  “好!我们干!”

  “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忘了刚才我说的那个小插曲哟!”

  造船大战

  “段有强是搞煤炭发的财哪!”

  这消息犹如一阵惊雷,从微山湖畔滚过。显然他们忘记了段有强的嘱托。村头,树旁,聚集了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象大学生点评政治时事,市民议论物价上涨,干部群众评击官僚腐败那样,绘声绘色地叙说段有强怎样买的船,怎样运的煤,怎样赚了大钱!

  于是人们闻风而动,借钱、贷款、买船......往日被人冷落的造船行业一下子红火起来了。

  微山湖畔大大小小的造船厂十几个,由于前几年湖水年年干枯,加上大部分渔民陆续搬迁陆居,船需求量逐年减少。无奈,他们全都改换门庭,另操别业了。

  这天上午,一百多号人涌进了县湖光造船厂,王连香夹在里面。五年前,这个县国字号的企业已转产:加工家具,修理农机具。

  厂长刘林以为他们是来购买家具的,不禁一阵欣喜,连忙把他们引进了加工场。

  偌大的加工场,港式、台式、沪式、广式等组合家具整齐地排列在一角。刘厂长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未了问:“诸位,需要什么家具,尽情挑选,若相不中,来图来料加工也行,本厂收费合理,实行三包。”

  “不,我们不要那玩意。”王连香摇了摇头。

  刘林一楞:“那你们来什么?”

  “我们买船。”

  “船?”

  “对,我们要买水泥驳船,装载六十吨以上的。”

  王连香有点迫不及待:“这样行吧,刘厂长,我出十万块,你给我造五条六十吨水泥驳船,一个月内提货好不好?”

  又一个说:“刘厂长,我每条船五千块,你给我造八条,也是一个月内交货。”

  “我再加五千块,你给我造十条,吨位、交货时间同上。”一个叫梁家斌的小伙子随声附合。

  刘厂长说:"要船的,现在就到我们厂供销科登记去。”

  人们“哗”地奔向供销科。

  与此同时,以张永东为首的五十多号人把昭阳乡船厂厂长靳四玉死死缠住。

  靳四玉有些为难:“造船没问题,可是,我是个光杆厂长,工人们两年前都各找门路谋生去了。我要把他们召集在一起,难啊!再说,造船需要一部分资金垫底呀!”

  “造船所需的资金,我们包了,只要你能一个月内把水泥驳船造好就行。我们也不讲什么百年大计,水泥驳船能用个一年半载就可以了。”张永东向靳四玉亮了底。

  “既然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去打发人把厂子里的人找来。”

  人们这才满意地离去。

  子夜。

  下弦月象把梳子倒挂在西边天际。

  县湖光造船厂加工场,灯火通明,工人们正忙着下料,焊接水泥船骨架。

  按照厂月生产能力,刘厂长只接了承造一百条水泥驳船的活儿,这已经是极限了,得满负荷生产才能保证交付日期。另外那三百多条水泥驳船,刘厂长爱莫能助,推荐给临近几家乡造船厂去了。

  刘厂长离开加工场,径直朝厂办公室走去,他想抽支烟,喝点茶,喘口气。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门坎,值班员小宋喜孜孜地说:“厂长,刚才韩庄、彭口闸、西万等十几家造船厂来电话。”

  “说了些什么?”

  “向咱们厂求援,借几名技术工人帮忙造船。”

  “噢!”刘林感到愕然。

  “有几家厂还把多揽的造船活儿,交给咱们厂干,三百条呀!说连推荐费都不要。”

  这真是一场造船大战!

  神秘警察

  一月后。

  被称为“水上列车”的数百个拖船队,满载着兖州、沛铜、驩城等煤田的乌金,沿着京杭大运河古道,浩浩荡荡地向南驶去。机船犁开平静的河水,溅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

  明清时,这里的水上航道曾是一片繁荣景象。据史载,那时航行于湖上的“渔船、酒船、商船、米面船,往来相接;群聚,桅樯林立,如街市。”货船将北方的大豆、羊皮、土布、煤炭等输运到江南,回程载来糖、纸、竹器、楠木、丝绸、煤油等。

  1911年,津浦铁路通车后,水上运输就开始萧条了。谁也没想到,半个多世纪后,水上航运事业又得以复兴。

  这是1990年仲夏.

  王连香、张永东、梁家斌、宋文生各带着一个船队,依次排列在前头。每个船队由十五、六条水泥驳船组成,装有近千吨煤炭。

  王连香站在机船的瞭望台上,他拿着望远镜不时地远眺。

  微山县港务局为了加强对船队的管理,在江苏接攘的韩庄镇设立了一个港务监察站,其任务是,检查过往船只是否装有禁货。

  可出了韩庄镇,情况就大变了。

  一天,船队行驶在一个叫青泉的村庄,村头,三个港务警察站在岸边,吆喝着船队靠岸检查。

  在运河里,水上运输与陆地不同,只要打头的船队停下,后面的船队甭想再前进半步。在运河上,没有超船之说。

  王连香心想,只要你不嫌麻烦就检查呗!反正船老大有红本本,不是无证驾船。再说,船上装的煤炭也有出境证。

  他招呼着船老大把船靠了岸,并向后面的船队发出停船的信号。

  船还没有停稳,三个警察争先恐后地跳上了机船。

  王连香着实地想对他们进行“热”处理一番:递烟倒茶。这可是长剑牌香烟,龙井茶呀!

  哪料道,他们一头钻进了机仓,东瞅瞅,西望望,查看了船老大的驾驶证后才从机仓里钻出来。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王连香说着递上香烟。

  “我们还得看看船上装了些什么!”一个留着小胡子的警察 极不耐烦地说。

  机船上装点什么倒可以遮遮掩掩,那是因为仓多且又有船楼。而驳船上根本没有前仓、后仓之分,只有一个船舷。装的什么东西,你可以一览无余。

  “那好!那!”王连香满脸陪笑。

  他们跳上驳船,瞄了一下,即刻返回机船。

  那个小胡子警察,歪着脑问王连香:“后面的船是不是都装的煤?”

  “没有两样,全是煤。”王连香又递上香烟。

  “弟兄们,不瞒你们说,”那个小胡子警察猛吸了一口烟,“为了保证这运河畅通,我们每天车前马后,围着河边转来转去,瞧!”他抬起左手腕,“十点多了,我们连口水都没尝尝呢!”

  王连香说:“这样好吧,我们船上有煎饼,咸鱼,假如你们不嫌弃的话,先垫垫饥。”

  “可惜,我们没有这个福气哩!我们三人都有胃病,煎饼倒好吃,只是我们的胃不欢迎它!”

  王连香明白那小胡子警察的这句话是灶爷看门神──画(话)中有画(话):他们想要票子啊!于是,他从衣袋里掏出两张“老头票”递过去,说:“真不成敬意,这点钱,请拿着买点热菜热饭吃吧!”

  “这......”小胡子警察欲言又止。

  “别客气!”

  “早听说你们山东人讲义气,果然名不虚传。既然这样,我就拿着了。”小胡子警察接过钱,转脸对同伴说:“工作重要,吃饭也重要,走!我们找地方吃饭去!”

  他们一一跳上了岸。

  王连香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什么风气!”

  船老大想把耽误的路程补上来,“突突突”加足马力,向前驶去。

  “喂!停船!快停船!”一阵急促的呼声传来。

  王连香寻声望去,竟愣住了:怎么又是他们?

  一点不错,正是刚才走的一拨:小胡子警察他们。

  机船渐渐减速。

  王连香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脸上强装笑意:“你们还有什么事?”

  小胡子警察说:“刚才,我们只检查了你们的机船的驾驶执照,不知后面机船的驾驶员有没有?一旦被别的路段的警察检查出来,这个责任,我们可担当不起哟!”

  王连香笑着说:“请放心,后面的机船没有一个是无证驾驶的。”

  “我可放心不下!”小胡子警察语气有点生硬,“快把船停下,别罗嗦!”

  “好!停船!”王连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折腾得厉害:这二百多个机船,检查一个用五分钟时间,十五、六个小时也拿不下来。时间就是金钱呀!

  跟在王连香船队后面的张永东是个走南串北的人,晓得小胡子警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跳下船,走到他跟前,说:“弟兄们,行个方便吧!”说完,把一叠子百元钞票塞进他的口袋里。

  小胡子警察口里象含了块糖:“这,这,好,下不为例,你们开船吧!”

  事后,张永东说,那可是五千块买下的路啊!

  王连香思忖:该给的给了,这一路可以畅通无阻了。可机船行驶了十几里路,又被五个港务警察拦住了,说什么前段时间疏通这一段运河花了不少钱,为了收回资金,过往的船只按条数收费,每条200元。

  “开发票吗?”王连香问。

  “咋个不开发票?”一个矮胖子警察说,“不过,这发票我们得到单位会计那里去取,那你们停船等一会儿。”他把“等”字说得很重。

  张永东凑过来,把1000元一叠的大团结塞给矮胖警察口袋里,小声说:“我们都是私人搞的运输,才开张,手头紧,下次补上!”

  “下次一定要补上!要不,我们不好交差!”

  “一定补上!”张永东满口答应。

  路又通了。

  “连香哥,你以为他们是警察?”张永东问。

  “不是警察是什么人?”王连香问。

  “运河飞虎队!”

  “啊!”

  张永东的判断十分正确。这几个所谓港务警察就是运河水上飞虎队的主要成员,首领就是那个小胡子,叫黄锦荣,共有十五、六人组成,专在运河吃水钱。前个时期来往的大都是商船、货船、渔船,又是单帮,正中他们下怀,只要他们看见了,对不起!要想过去,留下买路钱!白天,船主人多少给一点倒可以将就过去,可一到黑夜,行情就变了,不把你身上的血榨干,他们不罢休,不少货船被搞得倾家荡产。

  王连香他们的这支庞大的船队,其实,一出韩庄就被他们盯住了。黄锦荣知道山东人会武术,船上人又多,别说交手,就是交口,也不是对手。可他们又不忍心眼看着到手的“财”流走。于是,便有了前面的那一幕幕。

  此刻,在运河旁一个山垭里,黄锦荣和他的小哥们正为旗开得胜后嬉戏打笑,乱作一团。

  “哈哈!黄大哥真有板眼,半天工夫不到,就搞了一万多元。”那个矮胖子家伙说。

  “当初,我叫你弄几套港务警察的衣服,你小子还不干,怎么样?灵吧?”黄锦荣得意忘形地说。

  “灵!真灵!”

  “所以说,干我们这个行道的,就得学会随机应变!”

  这时,一个瘦高个儿的家伙气喘吁吁地跑来:“又来了几只船!”

  “走!弟兄们!”

  夜半哭声

  1990年9月6日凌晨,徐州人民广播电台《早新闻》节目开播了。本台消息:今天凌晨两点钟,位于台儿庄镇的运河段发生了一宗罕见的沉船事故,截到发稿止,已有五条机船,七十六条驳船,四千五百六十多吨货物葬入水中,伤亡人数不详。目前事故的原因正在调查中。

  跟着,《江苏人民广播电台》、《山东人民广播电台》、《枣庄人民广播电台》先后在新闻节目中作了报道。

  酿成这宗重大事故的原因何在呢?

  事故得从领航的机船驾驶员刘军谈起。

  刘军今年二十七岁,曾在济南军区某坦克团从戎四年,退伍回家后就在县一艘旅游船上担任驾驶员。虽然是临时工,但他干得十分起劲。倒不是因为每月有近1000元工资的诱惑,而主要是随着微山湖旅游事业的开发、利用,前来观光的不仅有中央、省、市的头头脑脑,而且还有港台商人、外国朋友,自然,他脸上也荣光了许多。那时,他驾驶的游船局限于微山湖的二大景点:十万亩荷花、微山岛。

  自从他被王连香高薪聘请为机船驾驶员,游山玩水,见了大世面不说,单说月报酬,超过他原来工资的四倍之多。在他的村,万元户虽非凤毛麟角,为数并很多。他呢,不是一万,而是五万。

  也是,煤炭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在南边竟成了宝贝。船队开到清江市地段,用不着你找买主,成群结队的各厂供销大军就把它瓜分了。看吧,他们都在利用自己的优势:智力优势,性别优势,金银优势,权力优势......直到把煤炭搞到手为止。

  喝微山湖水长大的人都晓得,这煤炭的俏劲,好比鱼汛期,只要你抓住时机,收益颇丰。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了。

  昨天下午五点钟,煤炭装上了船,王连香征求刘军的意见:“你看什么时候开船?”

  “现在就开船。”刘军说。

  “你可是两三个夜晚没觉了,有把握吗?”王连香有些担心。

  “没问题!”

  本来,其它船队的伙计们想安稳地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开船。听说王连香的船队即刻就走,只好顺大溜了。

  刘军之所以这样干,有他的小九九:跑完一趟,他就拜拜了!干么?大兴土木,营建私宅,娶媳生子。

  船进入台儿庄,他双眼皮打架,渐渐地睡着了,以至发动机熄火了,他还没醒!

  没有任何人向后面船队发出信号。其实,担任安全员的伙计们也在磕头打盹。后面的机船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仍全速前进。

  “轰隆”一声巨响 ,刹那间,船碰船,船压船,接着,哭声震天,哀号动地,运河水掀起惊涛骇浪。

  当台儿庄镇政府闻讯带着有关人员赶到时,河面上已经漂了十五具男女尸体。

  王连香、刘军也到阎王爷那里领赏去了。

  当天下午,上述几家新闻单位分别在《午间新闻》节目中作了跟踪报道:......死亡二十六人,重伤五十一人,直接经济损失达五千四百多万元。“

  地下交易

  夜风,徐徐地抚摸着甜睡的山湖。

  张永东毫无倦意。他打发老婆做菜拿酒。这倒不是他嘴馋了,他想借酒解解烦闷,哪知,三杯酒下肚,”台儿庄事故“始末还是浮现在眼前。

  那天,开船前,张永东和梁家斌到县城办事。在“魁星楼”商场买东西时,张永东装有三十张百元钞票的钱包,竟不翼而飞。赶回码头,他们的船队成了副班长。

  破财免灾。

  这次沉船事故,他们只是受了点惊,别的损失没有。

  可得牵头凑钱请人打捞船只,清理河道,现在哪里有无偿服务的?

  遇难者的船队是不能拿钱的。遇险者的船队也不能拿,因为他们不是机船坏了,就是驳船毁了。只有人物齐美的船队才有这个份。

  当张永东、梁家斌、宋文生分头向各个船队凑钱时,却遇上了麻烦。听听他们说的话:

  “300块、500块倒可以拿,超过这个数我不拿。”

  “事故是王连香造成的,要钱打捞船只,疏通河道,一切费用由他出。他死了,他老婆孩子还在嘛!10万20万,他家有的是。”

  “谁急谁拿钱,反正我这货不等销。什么时候河通了,我们再开船。”

  ......

  张永东火了,骂起娘来,并扬言,谁不凑钱、河道疏通了,想开船,没门!

  怪哉!这一骂,几个小气鬼竟乖乖地拿钱了。

  以机船为数,每个机船,不管你带几个驳船,一律先交五百块,多退少补。

  这是他们定的标准。

  很快凑集了三万四千多块。

  台儿庄镇没有什么打捞队机构。有史以来,打捞这么多船只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他们只好求助于野班子──临时搭起来的。

  与拍电视剧的野班子一个样,他们要价很高:没有四万块不干!

  张永东他们咬咬牙,答应了。

  整整花了七天,他们才把所有的船只打捞上来。

  张永东、梁家斌的这批货,事先与厂方签订了合同,因延期到达,各受到五万块的处罚。

  “永东弟,深更半夜的,怎么一个人喝起酒来呢?”

  “睡不着,没事干。”张永东说,“来,家斌哥,喝几杯。”

  梁家斌落座,象发现新大陆似的“哟!兄弟媳妇怪疼小弟的,四个菜虽少,可鸡、鱼、肉、蛋一样不缺哪!”

  “你还有心去说笑话?”

  “怎么?你......”

  “家斌哥,我看咱们这个生意没法做下去了!”

  “你打退堂鼓了?”

  “有这么点。”张永东给梁家斌斟满酒,说,“你是清楚的,有几个价是死的,一吨煤炭虽然运到南边能挣八、九十块钱,可预付三块钱一吨的装船费,柴油价格300元一吨一去一回得烧它个三吨多。还有那过路钱等等。除去这些开销,一趟挣不了多少钱了。再说,江苏省的徐州、铜山县的个体户也在搞煤炭生意。唉!段有强说的那番话有道理呀!”

  “永东,你怎么是死心眼?我们不能在煤炭上打打主意吗?”

  “怎么个打算?咱们这里的煤炭价200块一吨,想压一块钱也不容易呀!”

  梁家斌抿了口酒:“永东,驩城的马二孩,你还记得吗?”

  “马二孩?”

  “就是去年到我们这里买鱼的那个小伙子。”

  “噢!想起来了,那次他来买鱼,差一点跟前院的汪三毛打起来。”

  “我们找找他去。”

  “找他?他有什么办法?”

  “驩城煤矿附近垃圾堆里到处堆满了煤干石,这些年来,马二孩没少往家拉。”

  “你是说......”

  “掺到煤炭里。”

  张永东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

  他们找到有煤干石的马二孩,谈好了价,并再三嘱托要马二孩千万保密。

  弥留之际

  提起笔,他,程建业,一个四十挂零的汉子似乎又活脱地站在面前:瘦瘦的,含着几分精干;憨憨的,又透着几分笃实;脸上总带着可鞠的笑容。

  一年半前,程建业和哥哥程建设在大运河鼓捣煤炭生意,发了财,虽谈不上百万富翁,但腰缠五、六十万,这丝毫没有什么水分。他盖上了高楼大宅不说,还娶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如花似玉的小妞。

  上帝不肯把完美赐予人们,在给你恩惠的同时,总是要搭配一些惩罚:赐乐搭配苦;赐喜搭配悲......

  这不,程建业得了肝癌,已到了晚期。

  正是“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之时。辽阔的湖面,碧水生辉,点点白帆,剪波远航......景色实在迷人。

  程建业倚在三楼濒湖的那扇窗前。往日他都是这样,触景生情,有时竟不由自主地哼起电影《铁道游击队》中的插曲。可眼下,他的心境再也没有湖面的景致那样美好了,更没有放开歌喉的雅兴了。他托腮沉思着,似乎在想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想。

  有人说过,农村孩子的青少年岁月,没有什么浪漫可寻。这倒是实话。

  程建业也不例外。

  六岁起,他就跟着哥哥下湖割草、砍柴、放猪......还有在烈日炎炎的夏日一趟一趟给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的父母送饭、送水......父母不愿他当睁眼瞎,十二岁送他到八里外的一个村办的小学读书。四年级课程还没有读完,父母之命,他只好告别了学门,返回“农门。”

  在那不堪回首的“吃粮靠供应,买粮靠贷款,养只鸡鸭为油盐”的日子里,程建业活得自然很艰难,很憋气。青春的萌动、初恋的颤抖.....他却没有,压根也不去想。是的,他被贫困的魔手凶恶地攥着拧着,挣脱不开,哪有心思编织未来的图画呢!

  生活稍微好转了,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产生过成家立灶的想法。可当时送彩礼之风,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包抄过来,加上他已经列入大龄青年的圈圈里,无疑彩礼要追加到几倍。正当父母亲为此犯愁时,程建业得知搞煤炭有赚头的讯息。他和哥哥一合计,决定:干!

  程建业捷足先登。就在人们到处求人造船的时候,他用十五万块钱,不声不响地从安徽芜湖买回二十条水泥驳船。倒是风调雨顺,财运亨通,首次开航,就挣了十三万。

  那时,煤炭真俏,俏到当面给现金,无须转帐,俏到价格你定(当然不能漫天要价)。厂方为了把煤炭搞到手,给你送礼,请你到高级餐馆美餐一顿。

  程建业挪动了一个身子。

  微山湖水静静地流着,夕阳更红了。他仿佛看到眼前弥漫着一片腥红的血色──分明是自己的血。

  “建业老朋友,”一天,御完货,扬州市某工厂B厂长把他拉到市内四星级宾馆,热情地这样称呼,“别客气,夹菜吃。”

  B厂长看出了名堂,直率地说:“建业老朋友,怕传染上甲肝是不是?告诉你,我们这里也闹甲肝,但你一百个放心,在这样的宾馆里吃饭,安全系数大大的!”

  盛情难却。他疑心地、艰难地吃完了这顿席宴。

  过了一段时间,身体没有任何一点不舒之感。“神精过敏!”他责怪自己。打那以后,他有请必到,有请必去,甩开腮膀子大胆地吃下去。

  好景不长。

  后来,往南边运来的煤炭多了,渐渐地这市场性质也变了:由卖方变成了买方,买方是你的上帝。几乎每一趟煤炭运来之前,程建业提前到各地打通关节、联系销路。

  常言道:烟出文章,酒出诗,请客送礼出生意。

  程建业开始宴请厂方领导了。

  这天,在泰州市一家豪华宾馆,程建业把某厂领导请来,并授权他们,点最高的宴席档次,名酒名烟不再说了。

  酒席上,他拱手敬酒,这是常事。

  也许是吃人家的东西口软,还是什么,这个厂长定下往后非程建业的货莫属。

  为了怕厂方变卦,他包了一间房,扎下根来。三天两头一小请 ,十天半月一大请。

  一千吨煤炭运来了,御货、付款、返程。

  又一千吨煤炭运来了,御货、付款、返程。

  ......

  不知因为劳累过度,还是因为酒席上种下地肝菌,半年过后,程建业感到肝部隐隐作疼,伴着恶心,厌油。他知道自己得了肝炎。他不露声色,买了几瓶药,就算了事。

  “等这批煤炭运来了,我一定要到医院看看。”程建业下了这个决心。

  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他觉得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才搭乘北去的汽车。可已经晚了,肝炎已转为肝癌。

  他一蹶不振了。

  程建业的病情越来越重,最后连汤水都不能进了,整天昏迷不醒。

  妻子、父母、兄妹站在他的病榻前,垂着头,垂着脸,也垂着精神,一副面临世界未日惶惶不安的神情。奇怪的是,这天下午,他竟跟好人一样,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雪亮,呼唤着妻子的名字。

  妻子快步赶来。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泣不成声地说:“我......好悔啊!人不能为财死,鸟不能为食亡啊!人活着才是幸福的啊!”

  也算是遗言。傍黑,他留下了高楼大宅,留下了冠盖全村的存款,带着一肚子的遗憾,吐出了最后一口绵长的悔气。

  走向深渊

  1992年暮春。

  江苏省B市法庭召开公判大会。

  被告席上,一字儿站着十几个性别相同,年龄各异的男罪犯。他们个个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

  这十几个人所犯的罪行都是一样。受贿。

  他们都是大中小型工厂的首领。有的是全市多年的老模范,有的是省、市优秀企业家,有的是先进工作者。

  他们的事迹曾化为文字、图像和声音,留在广播、荧屏与报端。

  沉稳老练的公诉人,神情严峻,举止从容,宣读完起诉书,宣布对罪犯的处理结果。其中判处有期徒刑八年的四人,有期徒刑五年的六人,有期徒刑三年的二人。被宣判的罪犯的犯罪总金额达430多万元。

  这时,坐在下面的各界人士热烈而又气愤的议论声压倒了一切声音。

  “平时教育别人,大道理一串一串的,原来他们是马列的手电筒,光照别人,不照自己!”

  “厂里一段时间机器不转不动,原来是他们搞的鬼呢!”

  “他们是假典型,假马列!” ......

  对于人们前面的议论,笔者持赞同票,但说他们过去是假典型,笔者不敢苟同了。

  诚然,当商品经济日益发达时,难免出现一些意志不坚强的,甘愿做金钱的俘虏的落伍者,包括一些高级干部、劳动模范、共产党员。商品经济在启动人的智慧、人的活力的同时,也启动了人的贪婪的邪恶:金钱、美女......

  在这同时,泗阳、淮阴、扬州、泰州等县市也相继召开打击经济领域犯罪分子公判大会。案情都与煤有联系,与微山湖水上运输队有瓜葛。

  事过不久,这几个县市的政法部门把写好的逻辑严密、措辞准确,文字简洁有力的起诉书,通过“顺风耳”、“鸿雁”投递到山东省政法部门,要求对行贿者进行严惩。要求赔偿一起经济损失。

  山东省政法部门对此感到棘手。这是非常复杂的行贿案,行贿者都是些农民。他们责成市政法部门处理。而市政法部门阅后批示:“请县政法部门处理!”

  出于职业的关系,我跟随微山县政法部门负责人走访了运输船队的几个老板。

  话题从南方一些县市的起诉书谈起。

  他们早知道了。

  张永东率先,一语惊四座:

  “要谈行贿这事,可以说是他们逼出来的。当时,我们把煤炭运去,他们没有一家挑剔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来,运到那里的煤炭多了,他们就鸡蛋里挑骨头。说要吧,他们不叫御货,说不要吧,我们把船开走,他们死活不肯,故意折腾人。三十六计,送礼为上策。我们就那样干了。”

  “一、两千块?”我打断了他的话,问。

  “得乘上几,还不只送一个人呢!自然一切开了绿灯。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每条水泥驳船装的煤炭吨数,他们让你报,连过磅都免了。我们不是雷锋,当然要多报几吨喽!还有,我们送的礼是掏自己的腰包,他们呢?国家的,社会主义的。”

  顿了顿,张永东说:“至于说我们在煤炭掺进了煤干石,那还不是因为一路上的关卡太多,不光有水上飞虎队敲竹杠,连吃皇粮的人,手也伸向我们的腰包里。我们就知道挣钱,养家糊口,管不了那么多。再说煤炭我们不是强迫他们要的,掺煤干石又不是第一次。我看,他们是恶人先告状。我们还想告他们敲诈罪呢!”

  张永东知道的事挺多:“比如我们国家这些年来进口了不少机器设备,有的是次品,有的是人家六、七十年代的产品,有的是我们国家出口的,人家换了个外壳。这可是经过海关验收的,责任怪谁?”

  写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们在指责行贿受贿行为时,千万不要忘了要正视我们国家机构──职能部门的缺陷与弊端。

  悬梁自尽

  南方,运河两岸的县市工厂的头头出事的新闻,通过无线电波,传到了微山湖畔大大小小的船队。对此,他们并不感到震惊,像早预料到似的。照样做黑金子生意。

  新建码头、夏镇码头、三孔码头......停泊了数百条水泥驳船。人声依旧鼎沸,热闹非凡。装满载的驳船已开到运河中心,但等启航。没装载的驳船在耐心地等候着。

  微山湖畔不乏有经济脑袋瓜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便出来“管闲事”:“要说你们笨,你们肯定接受不了。想想,南边厂子的厂长不是蹲了大牢,就是被撤了职。这不明摆着是赔本的买卖,开船,我看,拉倒吧!”

  可是,船老板们却听不进去:“老厂长被抓走,被 撤职,还有新厂长呢?他们只要生产,用煤是少不了的。何况我们这次运来的煤,一点假都没有。”

  “谁能相信你们说的呢?”

  “让他们化验嘛!”

  “化验?”

  “对呀!”

  “他们未必能做到。”

  “那他们......”

  “自己用脑子去想去吧!”

  “做买卖与赌博一样,谁也不能打保票光赢不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保证亏不了本。”

  “但愿如此!”

  在这个问题上,也有精明人。谁?张永东和梁家斌。他俩决定把机船连同驳船统统处理掉,去开辟新的致富门路。

  就在他们四处寻找买主的时候,竟有人登门来了。

  “听说你们要卖船?”一个叫王春的中年汉子问。他才结的婚,新娘是从人贩子手里花了四千块买来的。无疑,他也想往腰包捞点钱,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拮据。

  “有这回事。”张永东说。

  “驳船多少钱一条?机船呢?”

  张永东想了想:“驳船,我可以一万块一条卖给你,机船,价格不变。因为柴油机是我上月才换的新的。”

  “那行吧!”

  于是,凑钱、交款、提船、装货。一切都顺利进行。

  王春的这一行动,当然也遭到经济脑袋瓜的人反对:“不看这是什么时候?人家早把钱捞到手了,你还凑什么热闹?搞不好连血本都给搭上。”

  可王春不信邪,带着他的船队,南下了。

  他站在机船甲板上,望着两岸美不胜收的景色,浮想连翩:别人跑一趟挣个三万五万,我只挣一万就行。别人一个月跑两趟,我一个月跑三趟,不就是辛苦点吗!

  猛然间,一幅曾经多次在他心里隐隐憧憬过的图画跃然而出:别墅小楼,客厅里,豪华的港式组合家具,彩电、冰箱、组合音响......他和妻子坐在拐角沙发上,一边喝着“健力宝”,一边欣赏着电视节目,中间是肉嘟嘟粉团儿似的胖儿子。

  然而,残酷的现实不给任何人留情面。

  船队开到泗阳,本来这里是销煤大户,可问了十几家厂子,都说煤炭饱和了,想卖的话,价格要降。

  到了淮安、扬州、清江等地,得到的回答如同出自一人之口,仿佛他们事先商定的。

  是事先商定的。各县市的厂子新任“掌刀”的,上任伊始,立下誓言:向微山湖水上运输队讨还钱财!

  煤炭虽然不象鱼虾瓜果,容易腐烂,但时间长了,也会亏本的。大部分船队的老板看清了这个形势,忍疼割爱,好容易处理掉,便打道回府了。每个船队平均亏损五万元之多。

  王春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味儿,带着一个孤孤零零的船队继续向南通方向行驶。他想,总会卖个好价钱的。

  可是,效果更坏。象在淮安、扬州,价格是低了些,但付款是现金,而在靖江、南通,厂方给你的是转帐支票,一月后才能兑现。

  左思右想,王春只好调转船头,开到扬州寻找那家用户。可他们翘起盘子,说啥也不要了。

  船队停靠在扬州一隅,运河旁,王春和十几个伙计们没精打彩,坐在机船上吸着闷烟。河边站着一群男女青年,朝他们指指戳戳,依哩哇啦,不知说了些什么。

  娘的,这趟生意何止是倾家荡产,欠的这笔债,我子子孙孙也还不清啊!二十三万哪!当初王春那满腔激情,热热沸沸的气温便一下子降到冰点。他绝望了。

  太阳成了月亮。

  月亮成了太阳。

  那天星斗阑干,春夜弥漫着温馨。

  船楼的一个横梁上,王春留下遗书,悬梁自杀了。

  这一天,日历上写着:1992年4月13日。

  难划句号

  ............

  历史的长河,

  生命的长河,

  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歌。

  是的,京杭大运河,尤其是南运河,其历史功勋是不可磨灭的。它不舍昼夜的流淌,几百年来不仅灌溉了两岸几千平方公里的良田,而且是南北水运的大动脉。值得大书特书,大颂特颂。

  可是,当我采访结束了,心头却涌满一股酸楚。

  照例是一队队“水上列车”往南行驶,装着煤炭,装着船老板的憧憬和希翼。

  照例有来去无踪的神秘警察活跃在运河的叉道、拐弯处,伸出贪婪的手......后升级发展为绑票、凶杀......

  照例发生沉船事件,夹杂着打架斗殴声。

  照例有非法的,地下交易在大运河上酝酿、成交。

  照例国家财产被人分割、瓜分。

  运河仍在流泪。

  看来,很难划个完整的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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