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可以把百万死亡不当回事,中国行吗?

2022-04-08
作者: 黄三思 来源: 新潮沉思录

  最近几天某超一线城市的疫情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在与疫情拉锯的过程中,这个超一线城市在这次疫情中的表现让人大跌眼镜,暴露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甚至堪称反常的问题。与此同时,网络上鼓吹放弃防控,和病毒共存的声音越来越多。

  想想最近各种鼓吹共存的声音所声称的,防控疫情是一个科学问题,如今的Omicron和原始新冠病毒已经完全不同,大部分人不会有症状可以自愈,医疗资源应该集中给重症患者等等。再看看如今某市居民们生活上的诸多不便与各种不断增高的损失,放弃目前“过于严格”,“资源错配”的防疫政策,改为无症状与轻症患者居家隔离,节约医疗资源给重症患者,尽量保证一切生产生活恢复“正常”的共存方案似乎变成了一个诱人的选择。

  面对网上各种“尊重科学”的呐喊,作者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

  大家家里的网,是今年才通的吗?

  2020年初新冠疫情开始在武汉传播开来的时候,网上最“科学”的观点是什么?是“得了感冒的人才需要戴口罩,除此之外口罩并没有什么效果,口罩防不住病毒。”

  2020年美国才爆发疫情的时候,网上最“科学”的观点是什么?是“美国有CDC和完善的应对机制,新冠在美国很快就会被控制住。”

  2020年英国等国家开始放弃防控,任由病毒传播的时候,网上最“科学”的观点是什么?是“神药瑞德西韦来了!特效药加群体免疫才是对抗疫情的最优解,等其他国家完成群体免疫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某些只会封城的国家就危险了。”

  2021年美国感染突破千万,直接死亡几十万时,网上最“科学的观点”是什么?是“美国疫情死的都是老年人,新冠让美国优化了人口结构,减少了社会开支”。是“RNA疫苗最有效,欧美很快就要靠疫苗战胜新冠了“。

  所以,在2022年的三四月份,在奥密克戎仍然每天在美国造成上千人直接死亡,在香港和周边韩国每天造成几百死亡的时候,又听到“这样才科学!”的声音时,别急着指责怀疑者不相信科学,毕竟这两年打着科学旗号的骗子来了一个又一个,次数多了难免让人心中生疑。再者,这么多自称代表科学的人,每一个都言之凿凿,我们到底该信哪一个?

  这不是在暗示科学无用——科学当然有用,但是考虑到之前两年里新冠病毒满世界攻城略地畅通无阻的现实,我们必需要承认,科学是一码事,现实又是另一码事。

  在过去的两年里,大家都是亲眼看着新冠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一个世界性的灾难的——中国在疫情初期贡献的数百篇论文与详尽的一手报告是如何被视而不见的?中国对世界的警告是如何被忽略的?诸多欧美国家是如何说服自己新冠这种传染病只会在贫穷且缺少医疗资源的第三世界国家传播,不会影响医疗资源丰富,群体素质更高的发达国家的?各国在遭遇疫情后采取的防疫政策是如何被各种阴奉阳违甚至完全无视的?对于有些人来说,表面谈科学,实际谈的还是政治,因为不符合他的需求的科学都"不是他想要的科学“

  以美国为最典型的例子,从理论上来说,防控疫情对于美国政府来说应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毕竟从医疗体系专业程度、相关产业技术储备与经济实力等多个方面来考虑,防疫必须的所有需求他们都完全满足甚至大大超出。与此同时,防治传染病对哪个国家来说都算不上陌生:防控传染病又不是设计超光速引擎,其基本原理在几千年前就已经被世界各地的人们通过不断的实践确定下来了:保持物理距离,消灭传染源。用现代科学术语来说,就是降低再生数R0,只要收容、治愈病人的速度快过病人传播疾病的速度,传染病得到控制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时间问题。

  但是现实如何呢?科学起到作用了吗?两年多过去了,美国基本上完整吃完了全部新冠变种套餐,在此期间白宫的主要防疫政策就是印钱和打疫苗,除了纽约等少数地区之外也没有采取过什么(以中国标准来说)严格的防疫措施。唯一领先全世界的就只有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除此之外几乎毫无可取之处。

  同样的,目前所有选择共存方案的国家里,除了新加坡之外,几乎没有哪一个在过去两年疫情里有过什么亮眼表现,如果我们参考这部分国家的防疫历史记录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难得出以下结论:对于这些国家来说,与新冠病毒共存确实是一个不得不作的选择,原因有二。

  第一,过去两年新冠变种套餐基本上全部吃满,该死的人也差不多都死完了,疫苗接种率足够高,曾感染新冠的人群基数足够大。共存不会带来飙升的死亡案例。不过看目前各国的数据,常态化的死亡数字仍然很惊人。根据目前学者们在做的新冠超额死亡率预估,历史上HIV杀死了3600万人,按照数据估计,2023年下半年,新冠就可以超过这个数据,成为历史上杀死人数第三的传染病大爆发,仅次于黑死病和西班牙大流感(美国大流感)。

  第二,医疗资源相对较为宽裕,没有应收尽收治疗费用国家全包的压力,同时媒体机器足够成熟,可以随时修改人群认知,即使出现杀伤力更强的变种也可以把责任推出去,不会产生严重后果。

  基于以上两点,我们必须要承认,对于部分国家来说,选择与新冠共存确实是一个”理性“的选择。同样的,一个身体健康、无基础疾病且打满三针疫苗的成年人,现在移居到这些国家,在生活便捷程度上也确实会好过我国目前在封控的某些城市。当然,这和我国之前这两年大部分正常地区的生活状态就完全没法相比了。而且,欧美也不是所有国家都开始躺,比如德国这两天就恢复执行新冠感染者强制隔离的措施。

  阻止我们放弃严格抗疫,走向”共存“的最大障碍在哪呢?问题在于如今的“共存”是第三个饼,前两个饼(该死的人都死了,人们在情感上也对新冠相关死亡免疫了)我们还没吃。

  大家都希望日子回到2019年前的状态里——没有人喜欢时不时的封控,也没有人乐于每隔几天就被捅一次喉咙,更不会有人喜欢时不时的看到各种因疫情导致的损失。

  但是在和病毒“共存”之前,我们必须要考虑清楚:欧美国家的国民已经在过去两年里支付了足够高昂的代价,而中国呢?谁喂大家头两个饼?

  别说什么现在的新冠只是大号流感,共存不会导致额外损失之类的废话——2021年美国的新冠单日死亡数据仍然高于2020年和2021年大部分时候——这还是在美国,人均医疗资源数倍于中国不止,最容易受新冠影响人群已经被各种新冠变种洗了两年多的地方。

  作为参照,香港被Omicron破防也就是不到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在这两个月里,约千分之七的确诊患者(大多为未接种完整三针疫苗的老人)去世——七倍于流感的千分之一。

  从感染人数和死亡率里,我们可以看出两点:

  第一:疫苗只能让人大概率免于重症,降低死亡率,但是没法阻止感染和病毒的传播。

  第二:对于有基础病和未打疫苗的老人来说,Omicron不仅不是流感,而是死亡率接近十抽一的催命符。

  而我国有多少高危人群?慢性病人口约3亿,其中65岁以上占比50%(2018《健康管理蓝皮书》数据),未接种完整三针疫苗的老人就有超过五千万(国家卫健委三月中旬数据),这部分一旦感染死亡率远高于千分之七的人群应当如何自处?我们是否做好了漠视这部分人死亡的心理建设?一旦真的出现每日三位数甚至四位数死亡数数字的时候,是否忍得住写小作文复读“并非死了OO人这么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OO次”并且找一个人对此负责的冲动?

  如果我们无法通过医学手段解决这部分人的生存问题,又一定要实现共存,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学习欧美国家的先进经验,采用基于传播学的新方法:跳过防疫,直接宣布问题不存在。

  用更直白的话来讲就是,通过有选择性的新闻报道与事实塑造,确保大家足够不在乎,让新冠不再一个问题——重症也好,死人也罢,只要保持大多数人不听不看不讨论的状态,一切就迅速恢复到2019年前的状态。

  而且从实践上来说,这个办法非常有效:迄今为止,美国新冠相关死亡数接近百万,无论以何种标准来说都算得上损失惨重,但是这又如何呢?凭借着对于“正常”的全新定义与媒体的默契沉默,美国人民还算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现状。

  从这个角度来看,“共存”也完全可以通过同样的逻辑来实现对新冠的完美解决:只要大家都相信这是流感,同时社交媒体上对死亡病例保持沉默与消声,让人们不至于短时间接受过多坏消息而累积负面情绪。再如此撑上一两年,让最容易受新冠影响的那部分人消失(各种意义上),同时让大多数人感染而获得一定的免疫力,那么,在新冠没有因为这么多人的感染而出现变异的前提下,这次疫情基本上就能够宣布结束了。

  不要觉得作者在讲一些疯话——在此,我们必须引用作者之前《谎言,拟实与现代》一文中的一段话:

  为什么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证据与客观现实呢?因为我们并不生活在一个客观的世界里。

  相信证据,相信科学,这只是一个应然,但这并非我们世界的实然。用大家都能懂的例子来说,大家应该都相信人不应该撒谎——这是一个应然——但现实世界的实然如何?没人撒谎吗?

  2004年时美国总统老布什的幕僚Karl Rove曾发明过一个新词,叫‘基于现实的社会’,并且宣布这个‘大家相信严谨地研究可观测的客观事实’的世界已经离我们远去了。之后一年,在扣扣熊报告这个节目中,主持人通过‘拟实’这个词指出,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着用心思考和用脑思考的人,并且宣布‘直觉才是真相的源泉。’

  如果我们去看看外网上看看那些关于新疆的新闻,不难发现其内容基本上是一个套路,画面全是来自于央视新闻的剪辑或者街边拍摄,配上和画面完全不搭边的旁白内容——简而言之,开局随便找张图,然后开始乱编。

  按理来说,这种完全没有证据,毫无逻辑,新闻质量甚至赶不上一些公众号的新闻,为什么能够登上BBC之流的荧幕,并且最终影响了现实世界的运行?

  因为欧美掌握了发声的渠道——这种权力叫做‘议程设置’,也即是我认为是问题的,才会出现在媒体之上因为欧美掌握了发声的渠道——这种权力叫做‘议程设置’,也即是我认为是问题的,才会出现在媒体之上,被大众所关注到,而我不认为是问题的,那么就不会成为议题,也不会被大众所关注。

  回到新冠相关的问题上,我们目前可以在舆论场上听到看到的,难道不正是试图塑造这样一种“拟实”的尝试吗?这么一想,这次某市的各种反常操作,是否突然就变得可以理解起来了?只要通过不断摆烂,各种不干人事,花样百出的折磨所有拒绝接受共存路线的人,很快大家就会发现比起痛苦的在家封控,还不如坦然接受有一部分人会死这个可能性。

  而一旦大家变得愿意相信共存更好,同时统计手段和衡量标准(比如必须同时满足O条标准才算新冠)修改得足够快,我们完全可以拥抱感染千万、死亡数十万之后仍然在统计学意义上让新冠死亡率保持一个低于流感的数字。

  从这个角度来看,防疫完全可以不是一个科学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什么是问题,什么不是,只取决于掌握媒体机器那群人的利益所在,美国如此,某市亦如是。

  说到这里,让我们再次回顾笔者在2020年疫情初期的文里早就说过的一段话:

  ”有人也许会说,疫情防治是科学,不是政治——它当然是科学,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非政治的,在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期,往往都是政治决定人的死活,而不是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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