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俗文化过于文本化,这个文化现象也需重造

2022-09-28
作者: 道一人 来源: 红歌会网

  上世纪九十年代一个时期,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许多文句包含“卡夫卡”仨字,那还文本阅读时代,比如《青年一代》、《读者》、《书林》。当然那都与“高贵”、“诗意”、“浪漫”有关的文字,我知道“卡夫卡”是位外国诗人,除此外对他就一无所知了,更弄不明白短短几行文字就浓缩了“高贵”、“诗意”、“浪漫”所有意境;甚至我还奇怪的将他与“裴多菲”关联在了一起,虽然心里明白他俩毫不搭界——要说有点搭界的话,他俩都是外国人;更多搭界的话,也许都还年轻(或年轻过),都是男子……

  后来进入二十一世纪,从文本阅读过度到屏幕阅读,这个小细节仍保持着,似乎还多了个细节:文句还经常配有美女照片——大都是当时比较著名的影视女星;可是,我那奇怪的关联还是没变,这脑袋肯定被驴踢了,直觉中他俩不搭界,可脑瓜中一闪现“卡夫卡”这仨字,后面肯定出来“裴多菲”—— 我们那时代对“裴多菲”肯定熟悉的(也不尽然),至少他的“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若与自由故 两者皆可抛”,可这个美女在旁边,怎么的似乎意境不般配——虽有“爱情”俩字在,这意境实在不般配。

  后来更奇怪的将他与某位外国经济学家关联在了一起,这位经济学家名字中好像也带“卡夫”或“夫卡”字眼的。虽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当时还曾想,名字中带“卡夫”或“夫卡”的,一定会引起人们“高贵”、“诗意”、“浪漫”的联想?被驴踢得不轻,经济学家是公认的最不浪漫的一个群体,怎么也会关联在了一起?这肯定有奇怪的因子在,后来当然不再奇怪,更多进入理性思考,比如我曾经的一个思考:中国文化有个现象,单靠文本就能将“高贵”、“诗意”、“浪漫”这类意境表现出来,而外国文化表达同类意境,往往需要好多手段——分别运用或协同运用,比如诗、歌唱、音乐、朗诵、舞蹈、绘画、建筑……,等等不下十几种。

  中国文化的这个特点在好多事物中有所表现,比如多年前我曾投稿的《政治家+诗:中国的巫傩现象》,中国许多历史人物明明是个政治家,并且如此铁腕,可他留在华人心目中的形象却是个“诗人”、“文学家”,甚至包括曾国藩之类杀害南京人民的穷凶极恶凶手。我分析,可能他留有后世“家俭则兴,人勤则健,能勤能俭,永不贫贱!”所谓十六字箴言有关,所谓“黎明即起,醒后勿沾恋”、“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与多疑人共事事必不成,与好利人共事己必受累”之类佳句,还留给后世《曾文公家训》大部头——以前我到一位企业家那儿做客,他后面橱窗就排列曾文公a、b、c、d,一直到e、f、g。

  我想呀,中国文化讲究“三不朽”,其中“一不朽”就有“立言”,他只要有“立言”就可将他造孽洗刷干净;亏得还有红坛这类嘴巴在,最近读了几篇,勾起了往事,他杀害南京人民的罪孽是很难洗刷的,我的那位朋友橱窗放在显要位置,他要表示一下“文气”,也是那时时尚,他不是坏人。

  总之,中国文本文化过于发达,发达到外国需要十几、几十种手段来表现的意境,他只要文本一种手段即可做到。这是我的看法,后来网络发达,我就不断写文表达这个看法。

  刚才论坛读了王忠新的《比“屎尿屁”更骚臭的是“人民不懂诗歌”》拍掌叫绝,把我想说的竟然全都说到了,并且还是短短的一篇,不用费力。确实,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民不懂诗歌”从蚊子嗡嗡作响到貌似振聋发聩,比如若干年前就有那么一位,就把他的“没有诗歌和诗人的文明是可耻的”挂在《凤凰网》最显眼的位置好几天,在我看来也就会写几个汉字而已,竟发这么大轰响——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并无意抬举“诗”或“词”,只是把会写诗看作高于他人的一项事物,是他人无法企及的一项“圣人”事业。

  我把王忠新的这篇短文再读一遍,看看还有漏掉我想说的什么了吗?

  嗨!还真有,于是发了以上一通感想,算是一点补充吧。

  中国的文本文化似乎过于发达,以至到了抑制其他表现手段的程度;而文本文化又很大程度上脱离了口语化,与普通大众渐行渐远,最后竟沦为少数闲人的戏嘻道具,并且最欺人的是还名曰“文学”。我有一篇文章曾分析,这个“渐行渐远”大概在两汉至隋唐间,因为这期间我们隐约还能嗅到诗的“歌唱”性,还能隐约闻到来自民俗民间的心声——比如乐府诗中的民歌韵味,自那后民歌味道越来越淡,“诗”与“歌”完全分离,“诗歌”成了中国人传说中的文化,他完全文本化——竟然靠几行文字就能将“高贵”、“诗意”、“浪漫”意境呈现出来——以后还要“人”干嘛?机器写的诗一定会更好。

  论坛上曾读到一篇“何谓‘人民’”的大作,本也想和他一篇,后来觉得这题目有点大,弄不好意思写反了,于是作罢;今天正好顺着这个思路谈一谈。

  人民,他应该是活脱脱的一个存在,他应该发出自己的响声,自己的心声,自己的喜怒哀乐,至少,人民不应该是“哑巴”吧?常说国家就两样东西,土地和人民,可怎样将人民表现出来,怎样去表现他的现实存在性和历史存在性?这个题目确实太大了,至少我的看法:文化(包括诗词之类)过于文本化,人民必然就被边缘化;这是否世界文化通例?我不敢这么说,我也不是从事这行研究工作的,至少对我们使用繁难汉字的民族,并且两千多年实际发展看,这是个真实情况。

  那天我的作罢确实也算明智,今天正好有个机会说一说,也算弥补一下那天的遗憾吧!

  【文/道一人,红歌会网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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