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英雄与美人
自古以来，英雄与美人似乎是一组难以分割、相辅相成的合体。传统意识里，英雄爱美人，美人敬英雄，不仅合乎人情之常，而且成了几乎所有英雄不可或缺的人生必需。权且不说什么阴阳协和之说如何，据科学研究发现，男女身上各散发一种特殊气味，如果一定时间内男女双方嗅不到异性身上的特异气味，便会出现焦躁憋闷情绪，以至工作生活都无法正常进行。
英雄爱美人，决不是说英雄天生就贪图美色。其实，英雄与凡常之人一样，爱美人是他们再正常不过的生理与情感需要。美人恋英雄，首先表现在女性对豪爽威武男性的痴迷、向往、崇拜，其次才是饮食男女生理、生活、伦理的需要。英雄所以为英雄，必是他们投身浩大事业义无反顾之时，整个身心处于高度生发与挥洒状态，神经极度紧张、亢奋、专注。一时间，人世间的一切恩怨情仇，是是非非，你侬我侬，富贵贫贱，尽皆置之脑后。他们所有身心，全部倾注在所从事的事业上，一点顾不了也顾不得人世间的巨细事宜。血与火的洗礼，刀与剑的搏击，生与死的对决，身与心的投入，均会严重消耗英雄们的体能、心智、情感、精力。惟其如此，当他们取得某一胜利或整个胜利之后，凡常的人性慢慢得以复苏，正常人的生活需求与情感需要复原如初，一种来自异性的燕语呢喃和轻风柔抚，成为他们超常付出后渐渐闲适下来的生理与心理上的迫切需要。这样，可以使他们超极限劳作的身心得到舒缓与放松，受伤受压抑的心灵得到恰到好处的抚平与慰藉。
许多时候，英雄爱美之事并非单是在他们大业告成之后。更多时候，当他们事业处在艰难困窘、心意懊丧、焦灼痛苦关头，美人的适时出现或相伴左右，不仅十分必要，而且十分必需。英雄落难受困之时，倘有一红颜知己相伴左右，以其悱恻缠绵的如水柔情，善解人意的绵密心思，见识不凡的出色智慧，身处局外的清醒头脑，对英雄施以柔情、加以慰抚、予以劝解、给予鼓劲，很有可能使英雄重振雄风，东山再起，走向成功。
举凡古今当得起大英雄之人，大都既爱事业也爱美人。唐明皇李隆基，年少风流，才华横溢。他治下的大唐王朝，之所以能开创出前无古人罕有来者的繁华盛世，与其自身具有的雄才大略密切相关。然而，有谁敢说李隆基的成功，与那个被后人称颂与诟骂叠加一起的杨玉环没有直接关系？固然，李隆基确有治大国如烹小鲜的出众才能，但杨玉环的出现，对这个天生浪漫多情、风流倜傥的封建帝王来说，无异是其事业成功不可或缺的精神催化剂和心灵抚慰剂。后宫佳丽三千人，均不入他眼球。唯独对天生丽质的杨玉环，全身心喜欢痴迷。正是李隆基众里寻她千百度的执着，才最终不顾乱伦之嫌强自夺走了原本是自己儿媳的杨玉环。严格说，李隆基咋说也算不上荒淫无度的混君。唯独这一点上，给后人留下了诟骂他的把柄。李隆基缺美人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偌大一个大唐王朝，佳丽如云，他何以偏偏独看中了杨玉环呢？我想，杨玉环绝不单单是靠貌美心惠柔情宜人迷倒了李隆基，也不单单是靠能歌善舞与善解人意迷倒了李隆基。杨玉环身上一定有异于常人的超凡智慧，一定有一事当前特异非凡的杀伐决断，或者还有其它方面连一代雄主李隆基也自愧不如深深折服的本领。不然，她何以就能让李隆基对她那般模样？至于后人说李隆基因为杨玉环而“从此君王不早朝”，最后导致“渔阳鼙鼓动地来”结局，不过是文人雅士们不敢开罪前皇帝得罪当今皇帝而违心为其开脱罪责而已。其实，安史之乱的爆发，怨得着杨玉环什么？
那位广为后人称颂的悲剧英雄西楚霸王项羽，看似生性粗犷，杀人如麻，但戎马倥偬之中也有柔情脉脉一面。在与刘邦交手五年之后，项羽兵败乌江，遭遇四面楚歌。处于人生末路的他，身边也有美人相伴。婀娜娉婷、柔情缱绻的虞姬，对项羽不离不弃，誓死相随。中军帐里，她拔剑起舞，与项羽作最后告别。伴着摇曳的烛光，虞姬眼含热泪，翩翩起舞。盖世英雄项羽，已然走到人生与事业最低谷，面对绝世美人虞姬，他百感交集，愧悔萦怀。四周尽是汉军，回天已经无力，如何作别美人，项羽唯有慷慨高歌，与所爱美人做最后的歌舞相伴，依依惜别：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从此，“霸王别姬”遂成千古美谈。项羽虽为失败者，但却是真英雄。他的好名声，甚至比他的对手——胜利者刘邦，更高、更大、更感人、更为人称道。《史记·项羽本纪》里，记录了楚汉之争中最后的感人一幕，把英雄与美人的故事，演绎得如泣如诉，撼天动地。由此，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无限联想。想当年，项羽驰骋疆场，奋勇作战，所向披靡，屡立战功。每每凯旋归来之时，在猎猎战旗与万千士兵围裹之下的中军帐前，项羽何等志得意满，何等英姿飒爽，何等威武气魄，何等豪情满怀，何等意气昂扬，何等潇洒奔放！迎接他的，不唯有衷心拥戴他的全军将士，更有带给他无限慰勉与快乐的美人虞姬。项羽卸下裹身铠甲，洗去满身征尘。中军帐里，红袖添香，明烛高照，举觞痛饮，何其惬意。他一边轻品美酒，一边欣赏虞姬翩翩起舞，如痴如醉，如诗如歌，如梦似幻。英雄美人，融为一体；珠联璧合，相映生辉。沙场征战带来的疲劳困乏，顷刻间消解殆尽。帐内充溢的，唯有弦歌漂浮，舞姿翩跹，美酒盈杯，顾盼流彩，其乐无尽。
中国近代资产阶级革命的骁勇之士蔡锷，文韬武略，出类拔萃。辛亥革命后，他偏居云南做都督之时，深为袁世凯惊惧与妒忌。袁世凯生尽千方百计，终以堂皇理由命蔡锷赴京，将他置于自己视野之中。袁世凯复辟帝制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之时，蔡锷仍身陷虎穴，报国无门，急难脱身。为迷惑袁氏，蔡锷佯装沉迷酒色，以此示于外界，好给人自己早已自堕其志错觉。随即，中国近代史上一出英雄恋美佳话由此产生。沦落风尘的青楼才女小凤仙，身处龌龊之地，却保清洁之身。她姿色出众，才华横溢，笙歌之地，技压群芳。蔡锷接近小凤仙，本是借以掩护，迷惑袁氏，伺机脱身。谁承想，他无心插柳，却迎来柳树成荫。逢场作戏之中，收获了令人羡慕的爱情。蔡锷那样的大英雄，虎落平川，寂枯难消。独树一帜的小凤仙，于寂寞中给他吹来一股清新之风。很快，英雄美人，琴瑟和鸣，相亲相爱，金石发声。英雄惜美人，美人敬英雄，演绎了各自生命中一段刻骨铭心的美好记忆。在小凤仙帮助下，蔡锷终于骗过生性多疑的袁世凯，得以逃离京城，返回云南，重振雄风，率先吹响讨袁号角，拉开护国讨袁的二次革命大幕。只可惜天不假寿蔡锷，正当他风华吐露、叱咤风云之时，身患不治之症，最终魂丧东瀛。与他患难中相逢、相识、相知、相爱的小凤仙，闻听噩耗，悲痛欲绝，身着黑纱，匍匐蔡锷灵前，锥心泣血，痛悼这位自己生命中难得的英雄知己。尤为感人的是，小凤仙为蔡锷撰写的对联：九万里南天鹏翼，在上扶摇，怜他忧患余生，萍水相逢成一梦；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若英雄蔡锷在天之灵有知，也应含笑九泉，自觉不虚此生了。作为推翻封建帝制参与二次革命的大英雄，蔡锷短暂一生所创业绩，遗世独立，傲视千古，彪炳青史。在被袁氏扣押京城倍感落寞孤独之时，小凤仙的出现，无异天赐祥瑞，使他一度孤寂的心灵得到难以言说的巨大安慰。他后来之所以能焕发斗志，在全国首举讨袁义旗，立下名垂史册业绩，无异与小凤仙的全力帮助分不开，更与小凤仙在他落难时刻的安慰鼓励分不开。作为大英雄，蔡锷一生，当无愧，亦无憾矣。既有非凡的事业成功，又有堪称知音的美人相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由此可见，英雄与美人的结合，必是心相近、志相投、情相依、行相随的结合，绝非俗世之中哪些只图暂时皮肉快意或为一己私利所使的蠢物们能望其项背，同日而语的。是真英雄必爱真美人，是真美人必恋真英雄。他们的结合，是人生璀璨亮丽之花的俊美绽放；他们的结合，是对或平凡或伟大人生的雅饰与升华。难怪，文韬武略兼备的辛弃疾，壮志未酬、寂寞难耐之时，那样情不自禁地呼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难怪豪气冲天的岳武穆，高歌慷慨激昂的满江红之后，情不自禁地轻吟：“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万般人生如水流，各人自有各人忧。愿天下有情的英雄美人都成眷属，愿所有人的生活都丰富多彩，风雅亮丽！
2011-5-22
【文/伏牛石，红歌会网专栏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