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良：争广闲文——寻找不死的快乐

　　有网友问我：老孙，你写那么多涉底层人生活又带着忧国忧民情绪的文章，日常生活中会不会经常因此感到不快乐？

　　我回答：不，碰到一百个忧郁点，我能找到一万种快乐刺激因素。一百种，与一万种比，基本上属于可以忽略不计的比例，快乐总能冲消忧郁，最后呈现出来的状态是我永远活在快乐中。

　　快乐很难吗？不难。

　　房间里有蚊子，追了很久都打不着，偶然间将它拍死在掌心，那个快乐，足够让自己快速入睡。

　　开车去闹市区，寻找车位得靠运气，当转两三圈还找不到位置时，猛然间发现一台车要走，整个人就像中了六合彩，内心的快乐至少可保持到整个行程结束。

　　年纪大了，牙齿间的空隙会增大，吃点东西容易卡进缝里，用牙签掏许久掏不出，心急了就上手掏，还是掏不出。牙缝塞物本不是病，但难受的感觉很深。突然之间，用舌头将它给卷出来了，那时的心情你能想象到吗？

　　还碰到一种情况，话到了嘴边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然后就反复绞尽脑汁地去想，不停地还原思维过程，不停地搜索思想场景，闪念间想了起来，这时，内心的重点已经不是想说出那件事，而是享受恢复记忆的快乐。

　　以上所讲均为小事，微不足道，但快乐自取其中。

　　刺激人的快乐，无非是两个方向：一个是正向；一个是反向。

　　正向刺激，本质上讲就是满足主动性的欲望，在寻找获得感中得到快乐。

　　反向刺激，实际上是在寻找到排除痛苦、忧虑、隐患和压力办法后的一种回馈性快乐。

　　寻找快乐的刺激因素，从哪里找？怎么寻找？

　　很显然，如果你本来的欲望低，一丁点满足就可以成为快乐源，欲望越高，快乐越少，在同一个人身上，欲望跟快乐成反比线性关系。对于不同的人，虽然整体上仍然满足欲望与快乐成反比关系，但它还会与能力成正相关性，能力越强，实现欲望的能力也会越强，它会促成反比斜率更小。当然，如果你还能找到许许多多让欲望更快实现的社会关系因素，快乐的刺激因素就会更多。不过，社会关系的处理不一定只带来快乐，它也会带来烦恼，这就让“成功者未必快乐”表现为一种普遍现象，“处理关系”本身是包含痛苦的。

　　所有以领取薪水为生存方式的人，要想获得快乐，首先必须支付痛苦，它就像你要拿到某商品必须先付费是一样的，痛苦就是快乐的等价交换品。

　　获取知识，锻炼能力，这个过程都会带有痛苦的过程，但必须经历这个过程，否则的话就不能获得工作的机会，事业的快乐从起点上就无法实现。就职以后，你要涨薪，你要涨职称，你要涨职位，都得继续付出努力过程的痛苦，然后根据综合因素决定你能得到快乐的多寡。如果不考虑职场上的非正常因素，有付出，一般都能带来快乐。

　　但是，职场只是社会的一部分，“刺激不快乐”的因素更多来源于职业本身。正获取并不意味是自然获取，只是它在心理上是主动获取，目标由自己选定，结果由自己承受。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很难用“成功”去标度自己的人生结论，多数人活在一种被人驱使的状态中，正向刺激的不可控性会比可控性更明显，反向刺激可能会是最常见的情形，“减少不快乐”实际上就是获得快乐，反向刺激的着眼点仍然是从小事做起。

　　被一个骗子盯上，通过自己的办法化解了骗局，从获利上看，你没有任何所得，但你仍然会很快乐，因为你避免了“因被骗而失”的不快乐。

　　有些老师上课特别喜欢拖堂，孩子们虽然知道这事对自己无害，但仍然会极其讨厌这种老师，偶尔哪一天老师能按时下课，小家伙们会有无法言喻的快乐，若还能提早那么一两分钟，可能会乐上天。

　　寻找反向快乐，必须要懂得把生活和工作都尽量细化，普通人就是蚁民，人生的每一个时间点就是一个感情点，除了睡觉，它都会与事情联系在一起，人生细化，就是把大事小事化，把长期化为短期。物理上，经常会把大物体进行微元化分析，目的是简单化解决问题。疫情期间，有些人很烦恼，经常抱怨“何时是个头啊！”，我从来都没有情绪，即使在外地被隔离了两周仍不烦恼，因为我很清楚，人类历史上没有一种大疫情永不结束，长和短是相对的，只要还活着，快乐过一天，离结束就近一天，两周的隔离期只是人生中的一个极小微元。“人生微元化”是寻找快乐的一种好办法。

　　微元化之后，刺激因素在哪里呢？

　　简单讲，快乐的刺激因素就是“比坏更好”，人害怕的最坏结果是死，只要不死，就不是最坏，比最坏好一点是坏，比坏再好一点是次坏，比次坏再好一点那就不算坏了。

　　有时候，人们会把这种情绪总结为消极思想，认为是比烂。

　　其实不然，“更好”才是重心所在，当引起不快乐的情况客观存在，并且又肯定要出现时，最好的办法必须是寻求减少不快乐，每减少一点，其实就增加了快乐。有些人，本来预计自己要判死刑，结果因为交待问题有功只判了个死缓，他的内心也会比之前更快乐，若还有不断地减刑，每减一次，他都快乐一次，虽然人还被关在牢里。

　　快乐因素是否存在，可以是自己跟自己比，但更多情况下，人的不快乐却来源于“非自己因素”，这个时候，有两句中国话是很管用，一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它指出了知足对快乐的特殊价值，另一句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它指出了快乐可以分享，也需要分享，这里的分享快乐不要误读为“炫耀成功”，你的炫耀不但不会带给别人快乐，极可能带来不快乐，分享快乐必须妙在能减少他人的不快乐因素，比如说当别人有遇到困难的不快乐时，你帮助他解决了这种困难，相当于给他增加了快乐刺激因素，这才是快乐分享。

　　每个人都还没有脱去动物的自私性，还需要进化，可能存在“消极性快乐”。

　　股市崩盘，有人刚好在崩盘前逃了出来，看着周边很多人陷入到股灾深渊，他或许表现有相当程度的快乐感，因为他避免了灾难。温柔一点讲，这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快乐，难听一点说，这是带有卑鄙情绪的快乐。

　　消极性快乐要不要拒绝呢？我认为不必拒绝。

　　残酷性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高尚的快乐不能覆盖全部人生，基于道德层面的快乐应该是主流，但也可以不做强制，毕竟人类还没有进化到彻底无私，部分人的灾难仍然是另一部分人的快乐支票，比如说俄乌战争，比如说以巴冲突，许多人在死亡，死者的家人很痛苦，另有许多人却因为他们的死亡而快乐，除了交战方，观战的国家里也有极多人享受着残酷战争的观战快乐。

　　有一种快乐广泛存在，但应该受到谴责，那就是“卑鄙性快乐”。现实生活中，干坏事的人一定会有良心自责吗？不一定，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如果有，他多半不会干坏事。骗子在骗钱得手后是很快乐的，小偷在偷窃得手后也是快乐的，人贩子诱拐成功是快乐的，隔壁老王在越轨成功后一样是快乐的，干坏事的“成功”对其本人而言也是正向成功，但他的快乐背后或许有一群人陪伴痛苦。

　　一个社会，寻找卑鄙快乐刺激的人越多，反噬自己的机率也会越大，最终会降低所有人的普遍快乐指数，“骗局有无限多款，无论你多精明，总有一款适合你”说的就是社会普遍化诈骗反噬现象。今日天下，物质够发达，但人们总是容易留恋过去，总是抱怨不快乐，总是压力重重，实质上是集体性过度自私反噬了全社会的快乐指数，每个人都把精神耗费在“被害隐患”恐惧中。

　　回到个体层面分析，快乐，就是在时代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简单，快乐，就是设法让自己的感情不被复杂化。所以，能否快乐，未成年时，主动权在他人手上，成年后，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上，充分利用“力所能及”是每一个成年人的认知使命，“力所不能及”会很痛苦，“能及而不为”多是更痛苦的自我沉没。花不完钱的富二代，有力而不为能不能获得快乐？当然可以。但是，他们的快乐并非没有代价，只是由父辈用痛苦拼搏为他们预备了快乐支票，社会性快乐，从来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我文章里写过很多不快乐的事，我也经历过许多不快乐的事，但最后的生活却过得比较快乐，因为我有敢于用“一万湮没一百”的决心和勇气寻找快乐，一百种反快乐因素出现时，我会用一万种快乐因素去中和，我爱思考社会性不快乐的事，但思考明白之后便会享受其中的快乐。

　　前面所讲，无论正向获取快乐还是反向获取快乐，都有一个被动付出的必须，没有付出，就没有快乐。

　　事实上，人真正的快乐是在主动付出中获得。人为什么能主动付出？付出，首先意味自己拥有，无论是哪类拥有，都必须是“有”在先，没有，就无法付出，有，代表着权益，付出权益对于有感情的社会人而言会伴有天然的快乐，极度自私者除外。

　　人为什么要付出？人出生的时候一无所有，人死亡之后又是一无所有，它保持着“绝对平衡”，一种类似于自然能量守恒的平衡。从生到死，这个过程是权益积累的过程和权益消耗的过程，无论你积累多少，最后必须全部消耗，留给别人的，自己无法使用的，都视为消耗。问题在于，权益最终会消耗在谁的身上？最普遍的现象是用遗产的方式交给后代，比较高尚的方式是按比例分配给家人和社会，最无私的方式是把全部所有按社会所需有序分配给需要的人。

　　无论哪一种情况，只要是自己拥有分配权，就意味着人生的成就，在分配的过程中一定会产生快乐。快乐是情感反应，爱也是情感反应，付出爱，能兑换回快乐，因为付出了爱，会换回被爱，这是情感守恒的社会化反映，不一定可称量，甚至不一定能切实感受到，但它一定客观存在，有些反馈性情感隐藏在不被感知中。

　　保证付出必有快乐获取得设置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在付出时就寻求回报，有图回报心理的人，本质上是不愿意有“纯付出”，还是抱着索取之心，甚至带有赚取更多权益的内在心理需求，这样的付出多数情况下不但不会获取纯快乐，可能会带来不快乐。没有能力，你可以不付出，愿意付出，就不要等待回报。

　　快乐的刺激因素很多，从“获得”和“付出”两个视角出发，只是分析快乐形成的机理之一，应该还有许多形成机理，无论哪一路机理，最终必定要回到“情感满足与否”这个生理性机理上来，它包含着动物性和社会性。

　　当你感觉对这个社会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先保证自己快乐吧！

　　附言：

　　1.前几天，有朋友问我两位犯事的防长到底问题有多大？

　　我当时在外面，不便多聊，我只给他一个反问：站在这个位置的人，问题会小吗？他们犯事，有大小之分吗？一个信息就可以决定胜负的心脏岗位，不存在大小之分的罪责。不想谈过多，因为不想给自己带来不快乐。

　　2.有网友问我为什么最近很少谈大事和正事、只谈些无关痛痒的事？答：我已经不知道事情的大小之分，谈大了，说不透，谈正了，必是多管闲事，那不如直接谈小事和闲事更好。时机成熟，以后还会谈大事正事，但尽量不讲废话，尽量不替他人操闲心。

　　3.有一老同志告诉我，说马上要服役的航母比美国航母更先进，说咱们的六代机也比美国先进，收台已经只差一声令下。评：收台的时机我以前说过，不再啰嗦。至于武器和战争，我必须反复声明——武器装备好不好，只看战争的结果，不看预测，仗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另外，我对战争的态度有适应性新变化。

　　4.海南一社区失地农民40岁以上男光棍多达380多人。评：征了地，又荒着，农民又没赚钱的途径，不打光棍，能咋样？光棍们，谁拿了你的地不安置你，就去他家讨媳妇，讨不到媳妇，就把地拿回来。

　　写于2024年7月2日星期二

　　【文/孙锡良，红歌会网专栏学者，独立时评人。本文原载孙锡良新公众号“孙锡良B”】